第58章 祭亡魂

钱嬷嬷的居所位于偏殿的西南角，是一间收拾得颇为整洁敞亮的屋子。苏虹颖未经通报便径直推门而入，也顾不上那些客套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质问道：“钱嬷嬷，你当真不认得红珠这个人吗？”

面对苏虹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钱嬷嬷倒也显得镇定，只是“红珠”二字，却像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弦，使得她心神不宁。她手中的茶壶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便倾洒了出来。

“唉，人老了，手脚也不利索了，连杯茶都倒不好喽。”

她一边絮叨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桌面上的水渍，随后，她才略带歉意地将苏虹颖和萧政维二人迎至上座。

苏虹颖抬手示意她不必忙碌，“嬷嬷，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方才我特意去了一趟重华殿后院的假山，从泥土里翻出了一些东西——几根燃过的蜡烛，还有一些烧剩下的冥纸。”

钱嬷嬷闻言，脸色骤变，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变得惨白！

苏虹颖见状，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钱嬷嬷，你究竟在祭奠谁呢？”

钱嬷嬷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苏虹颖也并不着急，她神态自若地提起裙摆，优雅地落座于椅子之上。

“钱嬷嬷，”一旁的萧政维，目光如炬，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钱嬷嬷的身上，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仿佛寒冰碎裂一般，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私自祭奠亡灵，这可是触犯宫规的大罪。若不从实招来，本王定要治你一个欺瞒之罪！”

钱嬷嬷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还是不肯说吗？”

那双如同寒冰利刃般锐利的眸子，吓得钱嬷嬷魂飞魄散，她再也顾不得隐瞒，直接瘫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红珠……”

“果然，你认识红珠！”苏虹颖冷笑一声，语气尖锐而冰冷，仿佛一道犀利的寒芒，“说说吧，你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她对老奴很好。老奴刚进宫的时候，举目无亲，是她经常照顾我，帮我。后来，她……她死后，老奴心里难受，每年都会偷偷给她烧些纸钱，希望她在阴间能够过得好一点……”

“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为何要隐瞒？”

钱嬷嬷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地说道：“当年的事情，老奴至今历历在目……老奴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怕被牵连进去，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敢提起自己和红珠的关系……”

苏虹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难以捉摸她是否相信了钱嬷嬷的这番说辞。

“当年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钱嬷嬷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苏虹颖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老奴……老奴真的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红珠……红珠就已经死了……”

这么说来，线索又断了？

钱嬷嬷默默地注视着苏虹颖离去的背影，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的眼底深处，也悄然划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涌……

夏末时节的风，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带来了一丝丝清凉。

苏虹颖轻轻拨开被风吹乱的额前发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阴影，就在这时，一阵干燥而温暖的触感传来，萧政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一遇到事情就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苏虹颖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充满了挫败感，“好不容易才查到钱嬷嬷那里，可是……线索却又中断了。”

原本明媚的阳光，也仿佛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悄悄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给湛蓝的天空笼罩上了一层暗淡的灰色，苏虹颖觉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将她与真相远远地隔绝了开来。

“对了，最近皇上对凌国公的态度如何？”

萧政维略作思忖，便缓缓说道：“凌国公原本是手握重权的太尉，再加上还有凌贵妃这层关系，皇兄原本是打算重用他的。可是在他登基之后不久，母后却出人意料地早一步下了一道懿旨，晋封其为凌国公。”

苏虹颖闻言，柳眉轻挑，若有所思地问道：“明升暗降？”

“正是如此。太尉可是手握实权的职位，当年他不仅掌管着京中的御林军和禁卫军，还统领着京郊的各大军营。而得封凌国公之后，他便不得不交出了象征兵权的虎符，原本属于他的那部分兵权，也被划分到了我和你外祖父的手中。萧曜文原本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染指军营之事，后来被我设计侵吞了。”

“太后娘娘是依旧记恨着当年丽贵太妃所做下的那些事情，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卸掉他手中的权力，以此来消除他对皇上的潜在威胁……”苏虹颖神色凝重地分析着，忽然话锋一转，“这些年来，凌国公的表现怎么样？”

“非常低调。”低调到京城上流社会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萧政维缓缓转过身，背后的金色阳光将他发丝的边缘照得透亮，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在朝中确实还有一些门生故吏，但基本上都保持中立，不参与党派之争。你父亲是坚定的皇权拥护者，而沈左相和你父亲政见不合，经常在朝廷上争执，可他们私下里都和凌国公保持着良好的交情。”

沉吟了片刻之后，萧政维又补充了一句，“他早就退出了朝廷的核心权力圈，主动选择了边缘化。这些年来，虽然说没什么权势，但是却暗中积攒了不少的钱财。”

“这样看来……似乎都是为了曾经的事情赎罪。”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很充分，而且也完全能够站得住脚。

苏虹颖想起了之前凌国公府送来的请柬，“过两日，咱们一起去一趟国公府吧。”

萧政维点了点头，“皇兄体内的毒素已经深入心肺，如今只能靠你的药方和我的内力勉强压制着，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钱嬷嬷这条线索既然已经断了，那咱们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苏虹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庞淑妃寿宴那日，武景帝捧着滚烫的茶盏却仍然感到寒冷的情景……

他的身体，真的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翻阅医书，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一种名为碧落花的毒药，它的症状和皇上现在的症状非常相似。只不过，记载着解毒之法的第二页被人撕掉了，我猜测，那一页应该就是解毒的关键所在。”

话音刚落，萧政维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这么说，只要能够找到被撕掉的那一页，就有可能救皇兄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如果能找到解药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找不到，只要知道碧落花的配方，我也有七成的把握能够调配出解药。”

“我会立刻派人去查一查这个碧落花。”

“不一定是我们中原的，你可以往边疆一带查查看。”师父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给了她，甚至还研习了许多孤本上的罕见病例，但是却从未听说过碧落花这个名字。

苏虹颖猜测，这种毒，或许并非产自中原。

有了明确的方向，萧政维当即便吩咐青玄去着手处理此事，他们也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了。

事情似乎有了一丝眉目，苏虹颖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身旁的男子，一双美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你最近很忙吗？”

“怎么，想我了？”

苏虹颖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