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蛇蝎心肠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纱，温柔地洒进房间。

昨日选定了制作衣裳的布料，今日，绣娘便按约上门量体裁衣。庞氏热情地将绣娘一行人引至府内的小花园。这座花园紧邻碧波荡漾的湖面，清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驱散了不少夏日的暑气。

溪云也早早地来到了花园，见到苏虹颖的身影，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大小姐，您来啦！”

苏虹颖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溪云，在她的身后寻觅着什么，“怎么没见到云香呢？”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在那儿呢。”溪云抬手指向不远处。

苏虹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香正站在角落里，神情有些局促不安。苏虹颖眼底掠过一丝深思，心中暗暗留意。

恰逢今日钎震休沐在家，庞氏便提议到小花园赏花，说是园中的花朵正值盛开，景色宜人，盛情邀请钎震一同前往。

在丫鬟的搀扶下，钎震缓缓地在凉亭里坐定。庞氏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还不忘吩咐下人，“这几日暑气逼人，可别让老爷和小姐们中暑了。快去把冰窖里镇着的莲子羹端来，给他们解解暑。”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关切。

不多时，丫鬟们便端来了冰凉的莲子羹，众人喝了几口，却依旧觉得暑气难消。

溪云刚刚量完尺寸，热得满头大汗。她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抬头望向天空。原本还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此刻却隐隐透出一点灰蓝。仿佛有厚重的乌云从远方缓缓飘来，慢慢地聚集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闷热感。

轮到绣娘为苏虹颖量尺寸，苏虹颖一边配合着绣娘的动作，心里却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她的心底悄悄滋生。

庞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莲子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老爷，每年这个时候，府里总会有蛇出没。咱们也该提前做些准备，防患于未然才是。”

一阵阵热浪袭来，钎震精神有些不济，他摆了摆手，略带疲惫地说道，“让下人们去采买些雄黄，撒在各处便是。往年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有蛇进来。”

庞氏立刻接话道，“老爷说的是，妾身明日就吩咐下去。”

听到他们的对话，苏虹颖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猛然意识到了那股异样感的来源。那就是——

“有蛇！”一道尖锐惊恐的声音划破了花园的宁静。

是方妈妈的声音！她语气慌乱，带着无尽的恐惧。

这声惊呼宛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轰然炸开。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大小姐，快去佛堂！夫人被蛇咬了！”方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万分。

苏虹颖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她霍然起身，顾不得其他，立刻朝着佛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庞氏见状，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眸光中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众人也纷纷起身，急匆匆地赶往佛堂。

当苏虹颖赶到佛堂时，只见邱氏已经昏迷不醒，双眼紧闭，脸色泛着淡淡的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娘！”苏虹颖心痛如绞，她飞奔到邱氏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方妈妈，快把夫人扶好！”她焦急地喊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苏虹颖不敢有丝毫的耽误，她快速地拔下头上的发钗，在烛火上烤了片刻，进行消毒。然后，她左手紧紧地捏住邱氏的脚踝，右手握着发钗，毫不犹豫地划开伤口，将乌黑的毒血用力地挤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解下自己头上的发带，紧紧地绑在伤口上方三寸的位置，阻止毒素蔓延。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吃惊，他们从未见过苏虹颖处理伤口，更不知道她竟然懂得这些急救之法。

做完这一切，苏虹颖才得以喘口气。她握住邱氏冰凉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道，“娘，你一定会没事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坚定。

幸好这条蛇并不是含有剧毒的毒蛇，苏虹颖心头的一块大石这才重重地落了下来。

不多时，大夫急匆匆地赶到了佛堂。苏虹颖立刻上前，冷静地说道，“劳烦大夫写下方子，抓些紫花地丁、八角莲、小青藤以及鬼针草。”

她的处事不乱，从容沉稳，最主要的是，她似乎很懂医术。

众人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连医术也会？

大夫不敢怠慢，立刻提笔，很快就开好了药方，百合接过药方，直奔药房抓药。

很快，百合抓来药，煎好后，苏虹颖亲自喂邱氏喝下，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微风拂来，捎来几分凉意，也消弭了苏虹颖心底的躁动。

庞氏眸光微动，她走上前，假惺惺地说道，“哎呀，姐姐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们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

苏虹颖面无表情地盯着庞氏，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沁了冰渣一般，锋利而寒冷，像一只无形的魔爪，朝庞氏迎面撕来。

前厅内，气氛凝重而压抑，众人屏气凝神，神色各异。

下人端来了茶水，钎震端起来却没心思喝。他眉头紧锁，显然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忧。

苏虹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说道，“父亲，佛堂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蛇？若不是我碰巧在书中看到过解蛇毒的法子，我娘这会儿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质问。

庞氏端坐在檀香木椅子上，闻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季节蛇最容易出没了，许是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她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苏虹颖冷眸一瞥，语气冰冷地说道，“胡扯！历年来佛堂就没出现过蛇。”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没出现过，不代表没有。”庞氏立刻反驳道。

她转头望向钎震，面色担忧地说道，“老爷，要不还是把府里都彻底排查一下吧，尤其是小姐们和姨娘们的院子，万一再出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她看似在替苏虹颖排忧解难，实则另有打算。

苏虹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腰间的流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将整个相府都彻底排查一遍，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钎震沉吟片刻，最终同意了庞氏的提议。

管家立刻集合了府内的所有下人，外院由小厮家丁负责，内宅则由丫鬟婆子负责。

接到命令后，浩浩荡荡的人群四下散开，开始紧锣密鼓地排查起来。

庞氏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又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她的神色和平常无异，可眼底却掩藏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

庞氏……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苏虹颖揭开茶盖，缓缓地拨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参与排查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他们带来的消息是，所有院子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唯独湖心小筑，不仅没有找到蛇的踪迹，反而翻出了几包雄黄粉！

庞氏猛地一拍桌面，立刻发难，“周姨娘！湖心小筑为何会有雄黄粉？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府里会有蛇出没？”她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

溪云一脸茫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雄黄粉，更不知道府里会有蛇出没啊。

“侧夫人，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哇。”溪云急忙辩解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得十分无助。

“还在嘴硬！”庞氏嗤笑一声，转头望向钎震，面色严肃地说道，“老爷，妾身觉得还是直接动刑审问吧，只要一顿板子下去，就不信她们还受得住。”

虽然有屈打成招的可能，却也是眼下最便捷的法子。

钎震心思转动，略一思索，当即叫来了管家，语气冰冷地说道，“先从丫鬟开始审问！”

他决定拿云香第一个开刀。

溪云脸色铁青，她鼓起勇气，颤声说道，“侧夫人，不经过审问就要动刑吗？”她的声音很小，却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你很怕云香受不住？”庞氏语调微扬，隐隐有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她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趁早承认了吧，免得连累别人。”她的语气充满了威胁，仿佛已经认定了溪云和此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