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美人计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屋檐，闷热的天气总算有了一丝凉意。苏虹颖轻抬下巴，示意溪云继续说下去。

“奴婢听闻二小姐回府那天，是因为…因为冲撞了摄政王，才惹得王爷不悦。”溪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冲撞？”苏虹颖柳眉微挑，脑海中浮现出苏虹瑶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她会冲撞摄政王？恐怕是故意接近吧。

“具体如何？”

溪云略微迟疑，似乎在斟酌用词，“奴婢听说，二小姐当时…流了些血。”

流血？

苏虹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莫非是那株血参出了问题？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或许是天气太过干燥了吧。”

溪云连忙附和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二小姐突然进补，身子虚不受补，才会导致气血上涌。”

苏虹颖并未接话，转而关切地询问起溪云的近况，“你最近怎么样？那老东西有没有为难你？”

“老爷他…他日日都来。” 溪云的脸上泛起一抹娇羞，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甜蜜，“奴婢…一切都好。”

正说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苏虹颖便笑着招呼道：“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冰镇莲子羹，入口清甜，最是解暑降温了。自从上次夸了连苹一句，她就跟着了魔似的，整日琢磨这些吃食，不得不说，味道确实不错。”

周姨娘闻言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喝了一口，冰凉香甜的滋味瞬间让她眉开眼笑，“大小姐院子里的人，个个都这般能干，连口吃的都能做得如此精致，今儿个奴婢可算是有口福了。”

苏虹颖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姨娘，“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府里总共就那么两株血参，父亲命人取了一株炖汤，我心里明白，这都是托了周姨娘的福，不然我哪有机会尝到这御赐之物呢？如今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溪云也是个聪慧之人，立刻就明白了苏虹颖话中的深意，她放下手中的碗，神色略带惊讶，“一…一整株？”

苏虹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百合去厨房取膳的时候亲眼瞧见的，父亲可是下了血本啊！”

为什么她那儿只有区区一碗汤？

大小姐如此说，岂不是意味着，她与苏虹瑶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

溪云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

夜幕低垂，天空中乌云翻滚，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洗刷着白日里的燥热。

庞氏精心沐浴后，往脸上细细地扑了一层粉，又点燃了助眠安神的香薰，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

“琥珀，”庞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相爷来了吗？”

一连十日，钎震都不曾踏足浮翠院，这让向来受宠的庞氏感到一丝不安，她打算今晚使些手段，务必将人请过来好好温存一番。

琥珀战战兢兢地回道：“夫人，老爷…老爷他今晚宿在湖心小筑了。”

“啪！”

庞氏闻言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扫落了妆台上的脂粉盒子，精致的盒子落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那个小贱蹄子！狐媚惑主的浪蹄子！早晚我要好好收拾了她！”庞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怨毒。

……

天气愈发炎热，苏虹颖在屋子里待不住，便吩咐百合将藤椅搬到了院子里，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小姐，”百合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凝香丸卖疯了！这才短短几日，一百粒就全都卖光了！”

那凝香丸不仅香味持久，而且还具有避暑降温的功效，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无疑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自然受到了京城贵女们的追捧。

苏虹颖放下手中的书，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她如今急需银钱，必须加快脚步才行，否则何时才能报前世之仇，将那些欺她辱她之人，统统踩在脚下！

傍晚时分，苏虹颖正准备制作新的凝香丸，管家突然前来传话，说是钎震今晚要在前厅摆宴，让大小姐务必到场。

苏虹颖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来到前厅的时候，钎震已经端坐在主位上，庞氏正殷勤地为他斟茶。

不一会儿，溪云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栖兰院的大丫鬟珍珠禀告说，二小姐苏虹瑶身子不适，今晚就不来前厅用膳了。

自从被从宫里抬回来之后，苏虹瑶便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栖兰院里，不见任何人，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而溪云，则是庞氏特意吩咐叫来的，说是人多热闹些。

苏虹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她可不认为庞氏会如此好心，恐怕今晚这顿饭，另有玄机。

偌大的前厅，只有四人用餐，下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丫鬟们净了手，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各位主子布菜。

百合替苏虹颖盛了一碗汤，苏虹颖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浪从喉咙一直滚到胃里，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实在是不宜喝这些滋补的炖汤。

苏虹颖勉强喝了半口，便示意百合将汤撤了下去。

溪云同样也只喝了一小口，便热得用帕子不停地擦拭额头的汗水。

苏虹颖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高领的棉质褙子，在这酷暑难耐的夏日里，显得格外的臃肿和…不合时宜。

而且她额角一直不停地淌着汗，显然自己也热得难受，可却时不时地用手紧一紧领口，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什么…

这番怪异的举动，苏虹颖看得一清二楚，庞氏自然也心知肚明。

可庞氏却神色平静，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依旧笑意盈盈地为钎震布菜。

“相爷，姐儿们的夏装也该添置了，妾身打算过几日带她们去绸缎铺子里挑挑，也好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钎震夹了一口冰镇三丝，入口清凉爽口，倒是缓解了片刻的暑气，“让人送到府里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庞氏眼眸一闪，笑着说道：“难得出去走走，也权当是带她们散散心了。瑶儿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溪云，“周姨娘也一道去吧，你伺候相爷辛苦了，也顺便挑选几身衣裳，打扮得好看一些。”

溪云闻言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而苏虹颖则是不着痕迹地拧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唯有钎震十分满意庞氏的安排，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另外，皇上的千秋快到了，让绣娘们多赶制几身衣裳备着，到时候进宫贺寿，也好体面一些。”

皇上千秋，百官定然要进宫贺寿，说不定就要借此机会敲定摄政王妃的人选了……

庞氏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相爷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让相爷失望的。”

许是今日庞氏格外地体贴，钎震用完膳后，便直接去了浮翠院，留宿在庞氏的房中。

苏虹颖和溪云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苏虹颖突然停下了脚步，猝不及防地伸手掀开了溪云高高的衣领。

“啊！”溪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只见溪云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暧昧至极。

苏虹颖松开手，眸色淡淡，语气却带着一丝警告，“周姨娘，你若是存了炫耀的心思，就不怕侧夫人对付你吗？”

“婢子只是气不过她换了血参……” 溪云说到一半，就见苏虹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有些慌乱，“大小姐，婢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问你，”苏虹颖语气严肃，“你如此炫耀，庞氏却没有丝毫生气，甚至还主动提出带你一起去挑料子，你觉得她会是如此大度之人吗？”

溪云连忙摇头，庞氏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跟大度二字根本沾不上边。

那么在饭厅里，庞氏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大度得体，只是为了给钎震留下一个好印象，从而让他宿在浮翠院？

似乎……不太对劲。

苏虹颖一时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只能语重心长地叮嘱溪云，“庞氏不是一个轻易咽得下这口气的人，你近日务必要多加留意，小心提防。”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悬挂于空，清冷的光辉洒落大地，给丞相府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苏虹颖步履轻盈，走在回含香居的路上，周遭树影婆娑，随着夜风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

突然，右侧小花园内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似是有人不慎踩断了枯枝。苏虹颖凤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警觉，压低声音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便见百合一路小跑着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奴婢……奴婢方才发现您的帕子落在了前厅，便赶忙去取了回来。”

苏虹颖并未放松警惕，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右侧的小花园，沉声道：“去看看，小心些。”

百合神情一凛，立刻会意：“是，小姐。”说完，便悄无声息地朝着小花园的方向摸去。

不多时，苏虹颖回到了含香居。刚一踏入院子，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喋喋不休声。

“连苹姐姐，你瞧这支花钗好看吗？听说只有府里的老人才有资格佩戴呢！”竹青手执一支精致的花钗，凑到连苹面前，满脸的兴奋。

连苹头也不抬，手中飞针走线，熟练地穿梭于丝线之间，口中漫不经心地问道：“谁给你的？”

竹青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花钗，答道：“是周姨娘给的。刚刚我去井边打水，恰好遇到周姨娘行色匆匆，我刚唤了一声，结果周姨娘像是被吓了一跳，不小心摔倒了。我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周姨娘就将这支花钗塞给了我，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连苹放下手中的针线，仔细端详着竹青手中的花钗，口中喃喃道：“那周姨娘待你倒是不薄，不仅没有责怪你惊吓到她，还赠予你如此贵重的花钗。”

竹青闻言，眨了眨眼睛，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她不小心惊吓到周姨娘了吗？

苏虹颖走进内室，连苹立刻点燃了蜡烛，罩上灯罩，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没过多久，百合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她快步走到苏虹颖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是湖心小筑的人！奴婢也不确定她是否发现了我在后面跟踪，一路上神色慌张，连发髻都跑散了。”

苏虹颖闻言，黛眉微蹙，湖心小筑是溪云的住所。

她眯起眼睛，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确定是湖心小筑的人？”

百合解释道：“府里有规定，各院之间串门都需要在门房处登记。那人跑得飞快，根本就没有登记。”

苏虹颖闻言，挑了挑眉，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然后呢？”

百合继续说道：“奴婢正打算回来复命，可湖心小筑的院门又再次打开，周姨娘披着一件斗篷，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苏虹颖眸光一闪，追问道：“既披了斗篷，你又是如何确定是她？”

百合解释道：“她身上穿的衣衫，那料子是织花缎子，还是当年姨娘刚入府时，小姐赏赐的，所以奴婢认得。”

百合看到了溪云，竹青也遇到了溪云……苏虹颖思绪翻涌。

她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淡淡的阴影，“今日竹青当值，你回屋歇着吧。”

百合恭敬地退下后，竹青走进内室，为苏虹颖铺好被褥。

苏虹颖毫无睡意，便与竹青闲聊了几句，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她发间轻轻扫过，最终落在了那支花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