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枕边风

夜色如墨，苏虹颖轻声告退，溪云紧随其后，一同离开了浮翠院。

溪云莲步轻移，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一眼钎震。那一眼，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娇怯，如同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钎震的心尖。

钎震早已被这一眼勾得魂不守舍。他外衫半褪，一把按住庞氏的手，语气略显急促地说道：“夫人，我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得先去书房一趟。你先安歇吧，不用等我了。”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庞氏的房间。

苏虹颖领着溪云刚走出浮翠院的大门，便停下了脚步。“溪云，你先回去吧，”她轻声说道，“估摸着父亲一会儿就会过来，今晚可是你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溪云听后，娇羞地点了点头，心里如同揣着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抬眼看向苏虹颖，见她神色淡然，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位大小姐还未及笄，说出这些话来，竟没有丝毫闺阁女子的扭捏之态。

“大小姐，那婢子就先回去了，您呢？”溪云轻声问道。

“你不用管我，我在这儿等人。”苏虹颖随意地回答道。

溪云没有多想，便抬脚离开了。

苏虹颖提着裙摆，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然后斜倚在一棵树干上，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在手心里把玩着。

没过多久，浮翠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虹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随手将手中的树叶扔掉。

庞氏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见到苏虹颖，脸色阴沉得可怕。“苏虹颖，你把她弄来这里做什么？”她厉声质问道。

苏虹颖轻轻拂了拂裙摆，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侧夫人这话说的，溪云姨娘本来就是父亲的妾室，她回来伺候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她语气平静地反问道。

庞氏气得咬牙切齿。“你真是不知羞耻！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帮着父亲张罗妾室，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不是看侧夫人最近很忙嘛，我怕侧夫人没有精力伺候好父亲，这才主动替侧夫人分忧解难，”苏虹颖轻描淡写地说道，“侧夫人不感激我，反而怪起我来了，真是让人寒心啊。”

庞氏冷笑一声。“我还在奇怪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你以为弄来溪云那个贱婢，我就会怕你了吗？”

“不！”苏虹颖扬起眉头，嗓音清脆而响亮，“侧夫人敢在我进宫的路上动手脚，怎么会是个没胆色的人呢？咱们呀，就慢慢地玩儿！”

庞氏抬脚，一步步逼近苏虹颖。苏虹颖神色未动，挺直脊背，平静地与她对视。

庞氏盯着苏虹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苏虹颖，你别得意得太久，有人快要回来了。”

“谁？”苏虹颖的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问道。

庞氏挑了挑眉，却并没有回答她。“若是摄政王知道你两面三刀，明着给他送东西，暗地里却和其他男人藕断丝连，你猜猜，这样的奇耻大辱，他能容忍你吗？”

和其他男人藕断丝连？

苏虹颖眼尾划过一丝了然之色……

庞氏说的，是萧曜文？

前世，她见过萧曜文之后，的确被他吸引了。所以，当武景帝撤销她和摄政王的婚事时，她是欣喜若狂的。她高兴到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竟然受了萧曜文的蛊惑，跟着他一起进宫自请出嫁。

那时候，萧曜文对她百般关怀，无微不至，她一度以为自己觅得了如意郎君。殊不知，萧曜文看中的，不过是她外祖父家的势力。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

苏虹颖抬起头，淡淡地扫了庞氏一眼。庞氏能最先得知萧曜文回京的消息，想来二人早就暗中合作良久。前世自己遭遇的一切，庞氏想来也出了一份力。

庞氏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

“侧夫人，你以为和萧曜文合作，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吗？”苏虹颖猜测他们两人，一个是为了自己，一个是为了摄政王妃的位置，这才一拍即合。

“我提醒你一句，与虎谋皮的事情做不得。”苏虹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说完，苏虹颖便转身离去，留给庞氏一个决绝的背影。

苍穹低垂，遮蔽了月光，只剩下廊下的灯笼，发出影影绰绰的光芒。

庞氏被黑暗包裹着，神色难辨。

回到内室，林妈妈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剪烛心。啪啦一声，烛火爆开，庞氏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烦闷之感。“林妈妈，道墟子的事情怎么样了？”她语气不耐地问道。

“她老人家云游四海，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林妈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淑妃的事情毫无头绪，现在溪云那个贱婢又复宠……

庞氏心烦意乱，总觉得近段时间诸事不顺，让她焦头烂额。

林妈妈放下剪刀，轻声劝慰道：“夫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老奴觉得，还是先调理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听到这话，庞氏敛去了凌厉的神色，脸上露出几分落寞。“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这身子，恐怕再难有孕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

林妈妈想到至今丞相府都没有一个男丁，不免叹了口气。“当初您和佛堂那位两败俱伤，如今便宜都被别人占了去。”

提起这件事，庞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二房不成气候，可有个太夫人镇着，就这，足以保他们一世无忧。”她恨恨地说道。

……

一连几日，苏虹颖都窝在含香居里制作凝香丸。冬青和竹青是姐妹俩，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会时不时地告诉苏虹颖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钎震被溪云伺候得很是舒服，不仅抬了她做姨娘，还安置在了湖心小筑，这个位置离他的书房最近。

她还知道这几天钎震都没有去浮翠院，庞氏气得打骂了好几拨下人，一时间，伺候的人都大气不敢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她。

今日钎震上朝前，更是吩咐厨房炖了血参，林妈妈去厨房端了血参过来。“夫人，湖心小筑和含香居都有。”她恭敬地说道。

庞氏知道后，气得摔坏了一整套茶具。

林妈妈望着地上散落的碎片，觉得夫人被苏虹颖刺激得性情大变。“夫人别急，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她轻声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