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灯会始

“就算我……”江钦云斜眼瞥了一下身旁同样两手空空的沈烟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我们这些‘客人’，没吃没喝也就罢了。可云玲好歹是位货真价实的公主，怎么连她也落得如此境地？”

二公主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桂花糕，细细咀嚼，待完全咽下后，才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幽幽说道：“朝华苑的一切，都是为真正的公主准备的。这里的餐具饮食，一应器物，都是有定数的。只有真正的公主，才能享有一份应有的待遇。”

她这番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在她们这些人的眼中，在这座朝华苑，甚至在整个皇室之中，根本就没把云玲当成真正的公主看待。若再追问下去，只会徒增云玲的伤感罢了。

江钦云怒目圆睁，恨不得用眼神将眼前这个虚伪的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云玲明明也是公主啊！”一旁的沈烟染突然冒出一句，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对此事一无所知，“难道，不应该也有属于她的一份吗？”

云玲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听到这句话，脸上原本就黯淡的神情更是僵硬了几分。另一边，七公主和八公主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二公主也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

江钦云将原本充满杀气的目光转向沈烟染，恨恨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烟染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江钦云板着脸，不再理会她。

沈烟染认定江钦云是在变着法地骂她，气得她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愤恨不已。

七公主和八公主年纪尚小，没过多久，就耐不住性子，吵着嚷着要嬷嬷把晚上灯会上要用的宫灯取来。皇家的灯会与皇城外街市上的灯会，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无非就是逛花灯，猜灯谜，图个热闹喜庆。

逛花灯时，孩童和姑娘们都喜欢自己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以此来增添几分节日气氛。所以，公主们、外臣的女眷们，甚至是一些王孙公子，都会精心准备一盏灯笼，提着在灯市里闲逛。

嬷嬷们取来的灯笼，个个都制作得极其精致美观。一年一度的花灯盛会，下人们自然会竭尽全力在灯笼上大做文章，绝不能让自家主子的灯笼被别人比下去。有的为了彰显身份的尊贵，甚至不惜在灯笼上贴满金箔，极尽奢华之能事。

当夜幕缓缓降临，花灯会即将开始之际，才有内侍前来传旨，宣召各位公主前往景昔殿。

出门时，二公主故意放慢脚步，与江钦云并肩而行，两人一同挤在门口。她怒视着江钦云，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说父皇要召见你，根本就是骗我们的吧？”

江钦云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对了，今天我和公主殿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二公主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贱人就是矫情！”

江钦云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对极了！”说完，便迈步走出了门口，留下二公主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二公主：“……”

景昔殿乃是皇城进入内城的第一座巍峨宫殿，殿外有一条长达百余米，可供八辆双辕马车并行的宽阔白石甬道，以及一百零八级高耸的台阶，这里是皇帝接受外国使臣朝拜觐见的重要场所。

每年的花灯会都会在此地举办，空中拉起一条条绳索，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宛如十条五颜六色的灯龙一般，将整个皇宫照耀得华光璀璨，绵延十里，美不胜收。

当朝大臣及其家眷，还有后宫的嫔妃们，簇拥着皇帝站在景昔殿高高的殿门之上。皇帝例行公事地讲了几句歌颂太平盛世、祈求国家长治久安的吉祥话，便宣布花灯会正式开始。

众人不管是真心欢喜，还是假意捧场，都纷纷欢天喜地地提着各自精心准备的灯笼，涌入灯市之中，观灯猜谜，一时间，灯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消失了一整天的李宇炎，默默地站在皇帝身边，他望着台下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和璀璨夺目的花灯，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江钦云离他站得太远，根本无法靠近与他交谈，而李宇炎也始终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

倒是李宇哲，时不时地偷偷瞟向江钦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今天午后，江钦云和云玲离开宁妃宫后，宁妃曾问李宇哲：“那个新来的侧王妃，就是当初在你府里当差的那个丫头？”

李宇哲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宁妃继续说道：“她如今已经成了侧王妃，那就说明她的确是惠王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李宇哲再次应了一声“嗯”。

宁妃突然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李宇哲不解地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母妃，您在说什么？”

宁妃望着殿门外，神色若有所思，缓缓摇头道：“即便身体还是同一个人，但她的魂魄，恐怕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沈青玉了。”

没错，李宇哲也觉得，最近沈青玉的性情大变，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皇帝负手而立，望着台下灯火辉煌的景象，虽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但心里却怎么也提不起一丝兴致。

这中元节的灯会，几十年来都一成不变，毫无新意。即便宫人们挖空心思，将花灯制作得越来越华美，可仍然无法摆脱那股陈腐的气息，他早就厌倦了。

若不是为了遵守先祖定下的规矩，他早就取消这枯燥又劳累的灯会了。

皇帝的目光四处游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云玲，你怎么不去观灯？你的花灯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云玲的身上。云玲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原本就不想凑这个热闹，自然也没有特意准备花灯。

此刻被皇上突然点名问起，猝不及防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皇的问话。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来自周围的目光，有冷漠的，有鄙夷的，也有嘲笑的，她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江钦云的声音穿透人群，清晰地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启禀皇上，公主殿下早已吩咐臣妾准备花灯了。只是，公主殿下的花灯实在是不便搬运，还请皇上移驾前往一观。”

皇帝正厌烦这灯会的枯燥乏味，觉得索然无味，既然有人主动提议，他索性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江钦云的请求。

云玲不明白江钦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轻轻扯了扯江钦云的袖子，悄声问道：“嫂嫂，我什么时候让你准备花灯了？你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啊，怎么会不方便搬运呢？”

江钦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待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