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脂香疑云

夜色如墨，几颗星子在天边怯生生地眨着眼，冷风裹挟着一丝寒意，穿过空旷的庭院，吹得廊檐下的灯笼摇曳不定。

李宇炎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王晋纮，薄唇紧抿，似在压抑着什么。

“王大人既然开了金口，那便请侧王妃进来吧！”

打破沉寂的是王晋纮的父亲，王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此事于他而言，非同小可。

江钦云抬起头，视线越过挡在身前的李宇炎。他眉眼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她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只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须臾，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房间。

屋内的气氛压抑而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一把把利剑，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带着审视、怀疑，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形，一旁的李宇炎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皓腕，力道之大，让她有些生疼。他拉着她走到沈丞相和王大人面前，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青玉，”沈丞相捋着胡须，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晚膳时分，在做些什么？”

沈府的规矩，酉时用晚膳。那个时候，江钦云正在暖阁里，睡得昏天黑地。她如实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呵，那个时辰你睡的什么觉？谁又能证明你真的在暖阁？”沈烟染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证明？”江钦云微微蹙眉，她何等聪慧，立刻从沈烟染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目光锐利地扫过房中的众人，缓缓道：“我方才隐约听到春弦来报，说是王大人的贡品出了事？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莫非，你们怀疑是我做的？”

“侧王妃姐姐是真不知情，还是在装糊涂？”一旁的林泾浅柔声细语地说道，语气轻柔得像一根羽毛，却带着一股绵里藏针的意味：“今日姐姐没有去过库房吗？”

“我去库房做什么？”江钦云反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破绽。

林泾浅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柔柔弱弱地回了一句：“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姐姐自己最清楚吧？”

江钦云：“……”

王大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上前一步，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侧王妃当真没有去过库房？”

江钦云摇了摇头，神情坦然。

“那这些东西，又作何解释？”王大人走到一旁的置物架前，拿起一只一尺半长，半尺宽的木盒，递到江钦云的面前，语气咄咄逼人。

江钦云低头一看，只见木盒里一片狼藉，油黄色半透明的东西碎成了无数块，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盒底还散落着许多细碎的粉末。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她一时之间却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碎片，滑腻的手感让她心中的感觉更加强烈。库房里的灯烛照映下，这黄色透明的东西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紧锁着眉头，仔细地观察着手中的碎片，然后缓缓地凑到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接下来，她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她竟然将那东西放进嘴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离得最近的李宇炎和沈丞相都来不及阻止。

一股苦涩的味道迅速从舌尖蔓延开来，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这股味道彻底证实了江钦云的猜想，她连忙“呸呸”地吐了几口，将舌尖上还未完全散开的口水吐掉，龇牙咧嘴地说道：“这是肥皂啊！”

李宇炎顿时紧张起来，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丞相也连忙扳过她的身子，担忧地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责备：“你怎么能随便把东西往嘴里放呢？这是能吃的东西吗？”

江钦云将手中的肥皂碎片扔回木盒，诧异地自言自语道：“这东西也能当贡品？这贡品的门槛也太低了吧！”

“怎么会碎成这样呢？”江钦云疑惑地看向王大人。肥皂并非易碎之物，就算摔在地上，顶多也就是磕掉一块边角。可现在，这些肥皂却碎成了无数块，一看就是人为造成的。

“侧王妃为何反过来问我？”王大人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托着木盒的手掌微微颤抖：“明明是本官在问你！今日无论如何，侧王妃也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胶带？用胶带也粘不起来啊！”江钦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林泾浅笑得满是阴谋得逞的快意。

“要我交代，就是说王大人怀疑是我弄碎了这些东西？”江钦云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不是你还会有谁？”此事关乎王家的兴衰，王大人已经顾不上身份和礼数了，他只想尽快查明真相，挽回损失。

“怎么就一定是我了？”江钦云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为何要做这种事情？我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啊！”

王大人紧锁眉头，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江钦云无奈地解释道：“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与你们王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烟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有些人就是天生心肠恶毒，见不得别人好，作践别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林泾浅低眉敛目，柔声说道：“今日午后，我与王家兄妹还有曲公子在别院投壶，后来侧王妃姐姐也来了，便和我们一起玩。王公子性情直率，言语之间未免有些莽撞，想必是冲撞了侧王妃姐姐……”她越说声音越小，看似胆怯，实则却让众人听得明明白白——江钦云和王晋纮之间结下了仇怨。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被冤枉的滋味让江钦云十分不爽，她提高了声音，反驳道：“我和王公子相谈甚欢，好不好？”

“一定是你！”王晋纮突然激动地出声，神情激动，双眼赤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涌出血来：“你实在太恶毒了！我们无冤无仇，你竟然要毁掉我家的贡品，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宇炎一个转身，挡在江钦云身前，冷冷地望着王晋纮：“你想如何？”

年前的贡品已经呈报了上去，若是年后开朝不能按时献上，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莫说是向沈家提亲，就连父亲的官职，都未必能够保住。

王晋纮急火攻心，见李宇炎如此袒护江钦云，更是忍无可忍，他怒吼道：“王爷这是要仗势欺人吗？”

李宇炎冷眼低垂，沉吟了片刻，瞥了一眼王大人手中的木盒，然后对王晋纮说道：“现在事情尚未查明，任何人也不能妄下断言。若此事真是侧王妃所为，本王自会一力承担。禀明圣上，绝不会让王家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