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苦煞伊人

春弦面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沈烟染听闻李宇炎驾到，早已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吩咐丫鬟们准备香茗和精致的点心。林泾浅站在一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也只能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几人落座于厅堂之中，李宇炎优雅地抬手，示意奉茶的丫鬟退下。他温柔的目光转向沈烟染，关切地说道：“你受了惊吓，万不可轻忽大意，若是不及时调理，恐怕会留下病根。”

这番话语，对于沈烟染来说，简直如天籁之音。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李宇炎如此温柔的对待了。那份曾经让她心驰神往的体贴，仿佛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房。

李宇炎转过头，对着站在身旁的春弦吩咐道：“你去给沈大小姐熬一碗安神汤药，要用大海碗盛，药材的分量要足……”说到这里，他微微倾身，用口型无声地向春弦示意了一个“苦”字。

春弦心领神会，立刻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春弦便端着一只硕大的海碗走了回来。李宇炎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将药碗送到沈烟染的面前。

沈烟染疑惑地低下头，只见一只比她脸盘还要大的碗里，盛满了黑色的药汁，微微晃动着。一股浓烈的腥苦气味，隔着老远便扑鼻而来，熏得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手掩住了口鼻。

李宇炎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如同新月般皎洁的笑容：“嫣柔啊，快趁热喝了吧！”

沈烟染紧锁眉头，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刚要开口婉拒，李宇炎却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一定要全部喝完。”

沈烟染抬起头，望着李宇炎那充满关切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只得咬了咬牙，勉强接过了药碗。然而，当她端起药碗，准备往嘴里送时，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那碗黑色的药汁，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让她望而却步。

春弦恭敬地躬身站在一旁，低着头，轻声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大小姐还是趁热喝了吧，凉了恐怕会更加难以下咽。”

沈烟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多嘴的奴才！她一咬牙，狠下心来，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可是，这药的味道实在是太苦了，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站在一旁的林泾浅，看得直冒冷汗，她后悔自己不该跟进来，生怕李宇炎稍后调转矛头，也让她尝尝这苦药的滋味。

沈烟染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股又腥又苦的味道，久久地萦绕在她的唇齿之间，勾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放下药碗，连忙招手示意丫鬟送上茶水漱口。

然而，李宇炎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丫鬟的动作。他对沈烟染说道：“茶水可能会影响药效，你还是先把药喝完吧！”

此时的沈烟染，当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李宇炎，哽咽着说道：“王爷，这药实在是太苦了，我……我不喝了。”

李宇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容置疑：“嫣柔若是执意不喝，我如何能够安心？你不要让我为你着急，快些将药喝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喝！”

沈烟染彻底绝望了。即便她心中再怎么不甘愿，也无法拒绝李宇炎这难得的温柔关怀。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端起药碗，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林泾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光是闻着那股味道，她都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沈烟染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将整碗药喝完。她放下碗，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李宇炎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地说道：“你还是多在房中休息，少操劳费神，我便不打扰你养病了。”说完，也不给沈烟染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

春弦低下头，紧紧地跟在李宇炎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走出了沈烟染的院子，春弦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宇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春弦连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谄媚地说道：“奴才早就知道，王爷一定会为侧王妃出这口恶气！”

“呵，”李宇炎轻笑一声，瞥了他一眼，似褒似贬地说道：“就你鬼灵精。”

春弦得意地说道：“王爷这次可没有夸错，奴才这次确实是机灵呢！奴才往那药里，加了双份的黄连，还掺了一两鱼腥草。那个味道啊……保证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想当初，沈烟染在惠王府时，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又深受李宇炎的宠爱，向来傲慢张狂，不仅对下人颐指气使，就连春弦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春弦自然要可着劲儿地报仇雪恨。

春弦心中暗自得意，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可惜的是，侧王妃并不知道，王爷您是在替她出头。”春弦有些不解地问道：“王爷，影卫不是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禀告给您了吗？您明明知道是沈大小姐陷害侧王妃，为何还要与侧王妃闹别扭呢？”

李宇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放慢了脚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就是气她不信任我，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就是不相信我会相信她，不相信我能够为她做主。既然她不相信，又何必让她知道真相呢？”

说完，李宇炎又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院的会客厅走去。布政使曲正阳和他的儿子曲钦弦，还在那里等候着他。

在李宇炎和春弦的身影消失之后，江钦云才缓缓地抬起头。她有些落寞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她呆呆地站立了片刻，随后转身走到任星栩的面前，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头还晕吗？”

任星栩缓缓地抬起眼眸，原本涣散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焦距。只是，那双眸子依然如同晨星般清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江钦云在心里暗自腹诽：真是个自闭儿童。她本以为，任星栩会像上次一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看了她几眼之后，竟然缓缓地开口说道：“对不起，差点连累了你！”

江钦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的表情，完整地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关我什么事啊？这件事情，明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钦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翠琴便在一旁抢先说道：“伛偻荷花？”

任星栩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她所言何意，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江钦云愣了一下，才明白翠琴是在模仿她说话。她转过头，看到翠琴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

“这件事和你无关，”江钦云转过头，对着任星栩说道：“就算没有你，她们也会找其他人来陷害我。你不过是一个充分不必要条件罢了。她们想要害我，无论用什么办法，最终都会达到目的。”

任星栩没有再道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是显得有些内疚。江钦云也并没有指望，自己这三言两语，就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