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灼心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巍峨的皇宫沐浴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江钦云立于镜前，望着铜镜中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庞，心中却一片茫然。今晚的宫廷夜宴，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场鸿门宴。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随遇而安吧。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今晚就当个透明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花瓶。

抵达昭辉殿，李宇炎却不得不与她分道扬镳。只因她如今的身份是侧王妃，按照宫中的规矩，她没有资格与李宇炎同席而坐。

李宇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关切：“待会儿你只需与宫中的女眷们一同用膳，安心享乐，其他事情一概不必理会。不会有人为难你，宴会结束后，就在原地等我。”

这番体贴入微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涌入江钦云的心田，让她感动不已。她重重地点头，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目送着江钦云与翠琴步入殿中为嫔妃公主们特设的席位，李宇炎方才转身走向殿首。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眉头却微微蹙起。向来准时赴宴的李宇哲，此刻却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李宇哲孑然一身，站在被白雪覆盖的树影之下，斜倚着冰冷的宫墙，目光阴鸷地注视着那些络绎不绝地走进宫门的人们。他来得比任何人都早，却悄无声息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潜伏在宫门附近的暗哨，不时地将目光投向他藏身之处，心中颇为无奈，却也摸不透这位行事乖张的皇子，究竟意欲何为。

直到李宇炎与江钦云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李宇哲，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磷粉，可曾洒在沈青玉的衣裳上了？”

一个比宫门暗哨隐藏得更深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是轻风拂动了树影。

“那个丫鬟，”李宇哲继续吩咐道：“让她永远消失，无人可以找到。”

“呵呵……”李宇哲发出一阵低沉的轻笑，目光阴冷地注视着李宇炎与江钦云消失在宫门口的身影，眼中却毫无笑意，“等到火树银花绽放之时，将烧得通红的炉缸摆放在女眷的席位旁，温度骤然升高……”

他低低的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立刻引起了所有明暗哨卡的注意。

李宇哲索性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几乎在同一时刻，他身后那道更深沉的黑影，如同墨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李宇哲明知道身后的树阴下空无一人，却依然轻声问道：“如果她侥幸未死，她会认为是李宇炎害了她，还是李宇炎害了她呢？”

昭辉殿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大殿的主位，是皇帝和后宫之主的席位，此时仍然空着，最重要的角色，自然是要在最后登场。紧随其后的几桌，坐着的则是皇子和朝廷重臣。后宫的其他嫔妃，凡是有资格参加宴会的，都坐在大殿的中后部。江钦云自觉地选择了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看着几位公主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江钦云不由得想起了云玲，心中不禁有些怅然。翠琴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云玲公主怎么没来呢？这儿多热闹啊！”

江钦云心想，这丫头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人心。在这样的场合，云玲多半是不愿来的。

百无聊赖之际，江钦云开始感到困倦，只好四处张望，打发时间。大殿之内的众人，无论相识与否，交情深浅，都在虚情假意地寒暄着。忽然，她注意到身边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妃子。虽然年岁已高，但依然风韵犹存，可见当年必是倾国倾城之姿。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以至于江钦云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

按理说，以她的容貌和资历，应该位居前排才是，为何会和自己这个透明人挤在一起呢？江钦云对她充满了好奇，但秉持着今晚“我是一只花瓶”的原则，强压住想要与她攀谈的冲动。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李宇哲姗姗来迟。

江钦云并不想与他打招呼，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绝对不能招惹麻烦。

她连忙低下头，试图避开他的视线。不料，李宇哲却径直朝她走来。江钦云心中暗暗叫苦，无奈地抬起头，却见他对着自己身边的妃子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儿臣，拜见母妃！”

江钦云顿时愣住了，这位竟然是李宇哲的母亲？

素衣妃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去吧。”

李宇哲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顺势朝着一旁的江钦云暧昧地眨了眨眼，然后径直走向殿首。

江钦云望着他的背影，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无意间瞥见，素衣妃子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您，您是安王殿下的母妃？”

素衣妃子神色漠然，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和泽儿是什么关系？”

“啊？”江钦云被问得更加不知所措：“我，我们是……朋友。”

素衣妃子漠然地转过脸去，声音冷淡得如同白开水一般：“你被他骗了，我儿从不交朋友。”

江钦云顿时语塞，果然是亲娘。

吉时将至，皇帝在皇后的陪伴下，缓缓步入大殿。殿中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江钦云不由得在心中腹诽，这皇帝老儿都想万岁，真是到哪里都一样。

“享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希望活得越久越好。”素衣妃子平淡如水的声音，让江钦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疑惑地转过头，发现素衣妃子并未看她，但那句话，却分明是对她说的。

江钦云惊讶得无以复加，她难道会读心术？

“主子，您看。”翠琴轻轻地推了推她，指着大殿门口：“贡菜。”

只见内侍们抱着一个个盖着盖盅的盘子往外走，盖盅上贴着府邸的名号。江钦云看罢，刚要转过脸去，却突然发现门后伸出一根鬼鬼祟祟的手指，在其中一个盖盅上轻轻点了一下。

江钦云看得清楚，那盖盅上所贴的府名，正是惠王府。

她心里一惊，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连忙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大殿，跟在内侍们的身后，一路来到了御膳房。贡菜在上呈之前，需要加热，江钦云不方便靠得太近，就远远地躲在树后，静静地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