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烈焰

凛冬时节，寒风刺骨。柴房外，一众奴仆手忙脚乱地提着水桶，奋力地将一盆盆、一桶桶水泼向那已被烈焰吞噬的柴门。然而，水流甫一触及那炙热的火焰，便瞬间化作缕缕白烟，升腾消散，那凶猛的火势却丝毫未减，如同嗜血的猛兽般，死死地封锁住了柴房的出口。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不少人已经认定里面的人凶多吉少，一些心软的丫鬟更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道高亢的呼喊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寂静：“让开！都让开！！”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正合力推着一辆装满蔬菜的板车，而车上，赫然堆积着一座小山般的积雪。他们气喘吁吁，奋力地朝着这边冲来，速度之快，仿佛离弦之箭。众人不敢怠慢，纷纷闪身让开一条道路。

那辆满载着希望的雪车，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之中，家丁们奋力将车上的积雪倾泻而出，目标直指那被火焰包围的柴房门口。“呲呲……”的声响不绝于耳，堆积如山的积雪迅速压制住了肆虐的火焰，升腾起阵阵白色的水汽。

“翠琴！翠琴！你在哪里？”一个饱含着焦急与痛苦的女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循着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一个身影正紧随在雪车之后，奋不顾身地冲了回来。那人一身黑灰，看不清原本的容貌，不是江钦云又是谁？她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朝着柴房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宛如破茧而出的蝴蝶，奋力撞开了雪堆，从那炙热的火海中冲了出来。

“翠琴！”春弦惊呼一声，顾不得自身安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翠琴，两人一同跪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们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她们扑灭身上燃烧的火苗。李宇炎拨开人群，蹲下身子，目光与春弦那双被烟熏得通红，却依然闪烁着坚毅光芒的眼睛对视。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李宇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低沉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推车送雪的家丁连忙上前答道：“回王爷，侧王妃娘娘半路醒来，听闻翠琴姑娘被困在火中，便立刻吩咐我们装了一车雪，前来救火。”

李宇炎闻言，缓缓转过头，目光复杂地落在江钦云身上。此时的她，仿佛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李宇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江钦云却误以为这是感激，她豪迈地一挥手，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用谢！都是小事一桩！”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李宇炎的怀里。

原来，江钦云身上的伤口本就发炎，再加上寒风的侵袭，早已是强弩之末。她之所以能够醒来并指挥救火，完全是回光返照。此刻，危机解除，心中的弦也随之松懈，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了过去。

众人顾不得还在燃烧的柴房，手忙脚乱地将江钦云、翠琴和春弦抬回房间，又是请大夫，又是烧热水，整个王府顿时乱成一团。

经过一夜的折腾，柴房最终化为灰烬，火势也渐渐平息。所幸的是，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第二天清晨，春弦从昏睡中醒来。得知李宇炎前来探望，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李宇炎面前，语气哽咽地请罪道：“王爷恕罪，奴婢没能保护好侧王妃，还险些酿成大祸……”

李宇炎神色阴沉，待听完春弦讲述的来龙去脉后，他久久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那被晨光染成一片惨白的窗纸。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此事不宜声张，尤其是不要告诉侧王妃。”

春弦低着头，恭敬地应道：“奴婢明白。”

李宇炎垂下眼眸，平静的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以后，沈烟染再让你做什么，你只需表面应承即可，事后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春弦心中一惊，她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李宇炎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只是低声应道：“奴婢记住了。”

李宇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春弦的住处。

离开春弦的房间后，李宇炎径直走向了青玉阁。

翠琴正在休养，江钦云的身边则换了两个新的丫鬟照顾。此时的江钦云依旧昏迷不醒，李宇炎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在她床边坐下。

洗去脸上的烟灰后，江钦云原本清秀的容颜更显苍白。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似乎正在经历着痛苦的梦魇。

李宇炎凝视着江钦云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眉心，试图将她紧锁的眉头抚平。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她。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眉目清秀精致，宛如名家笔下精心描绘的仕女图一般。

李宇炎在她床前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丫鬟端来汤药，他才起身离去。

两日后，江钦云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江钦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中衣已经微微泛黄，变得有些僵硬。她心中惊讶不已，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竟然将衣服都浸透成这样？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实在难受，她四下寻找，发现床头的椅子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裳。于是，她决定自己换上。

然而，由于身上有伤，稍一动弹就会牵扯到伤口，因此换衣服的过程显得尤为艰难。

就在她好不容易换好亵裤，正准备穿上外衣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李宇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钦云只穿好了一只袖子，另一只胳膊还裸露在空气中。她的大脑瞬间当机，愣愣地看着李宇炎，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宇炎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件娇艳的红色肚兜上，那鲜艳的颜色与她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宇炎也愣住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空白，随即脱口而出：“成何体统！”

说完，他连忙转过身去，耳根瞬间变得通红。

江钦云也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件过于暴露的肚兜，虽然她觉得这玩意儿跟现代的吊带差不多，但在受到李宇炎尴尬情绪的感染后，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她慌慌张张地想要将衣服穿上，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直吸凉气。

她努力地抻直胳膊，想要把衣服穿好，但另一只手却怎么都够不到后背。她尝试了几次，疼得满头冷汗。看到李宇炎背对着自己，仿佛要自闭的样子，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喂，过来帮一下呀！”江钦云没好气地说道：“我自己穿不上！”

李宇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几乎就要夺门而出。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闩上，但在迟疑了片刻后，他倏地转过身，大步走向江钦云。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江钦云面前，女子只到他的下颌。他伸出双手，几乎将她环在怀里。虽然肢体有些僵硬，但动作却很轻柔而麻利，很快就帮江钦云把衣服穿好。

江钦云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干燥而温暖的草木香气。因此，她并没有看见李宇炎的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谢谢啊！”江钦云低头系着腰间的带子。

李宇炎替她将衣襟掩好，然后后退一步，继续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