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休妻？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众人肩头，还来不及拂去，便化作冰凉的水滴，浸湿了衣衫和发丝。

李宇炎小心翼翼地将沈烟染安顿好，待御医诊治过后，确认并无大碍，这才匆匆赶回大厅。

江钦云头一次见到这位惠王李宇炎。他生得一副俊美无俦的好皮囊，本该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然而在那份儒雅之外，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诡异地交织，奇妙地融合，让人既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又本能地感到畏惧，不敢直视。

沈夫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御医已经为她敷了药。她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狠狠地剜着站在大厅中央的江钦云。

江钦云仿佛没感受到那股怨毒的目光似的，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事不关己，四大皆空的模样。

“你这个……”沈夫人怒火中烧，刚要破口大骂，却又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面色冷峻的李宇炎，硬生生地将那句脱口欲出的“毒妇”咽了回去，换作一句：“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丞相夫人！我非要砍了你的脑袋！”

李宇炎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这位丞相夫人是镇国将军的孙女，那将军是行伍出身，早年间是个绿林好汉，后辈儿孙们也多半是舞刀弄枪的好手，对于那些繁文缛节，向来是不屑一顾。这沈夫人虽然没习过武，却也沾染了一身江湖习气。说起来，她也算是李宇炎的表姨娘，仗着这层关系，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倚老卖老，没大没小。李宇炎顾念着已故母妃的情分，对她向来是百般忍让。

“敢问夫人，我身犯何罪？又触犯了哪条王法？”江钦云轻蔑地瞥了李宇炎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王法只说刺杀皇亲国戚者死罪难逃，可没说划伤王爷未来丈母娘的脖子也要处以极刑吧？”

听到“未来丈母娘”这几个字，李宇炎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江钦云。

“死到临头还敢强词夺理，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沈夫人被气得七窍生烟，转头对李宇炎说道：“王爷，将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交给我带回去，我定要好好地管教管教！”

“我身为惠王侧妃，再不济也是皇家人，沈夫人即便贵为丞相夫人，也应守为臣之礼。如今我站着，你坐着，还口出恶言，辱骂我为贱婢，不知到底是谁不知尊卑？”

江钦云毫不退让，目光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沈夫人喘息的机会：“而且你也休想带我走，只要我一日还是侧王妃，你就一日也动不得我！”

沈夫人方才还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听到后面，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冷笑：“你这侧王妃也做不了几日了！哼，不如让王爷今日就休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个男人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呦，二哥这是要休妻？那我来的可真是时候！”

腊月寒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拍打着门口那厚重的棉帘。江钦云闻声回头，只见侍从撩起门帘，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与李宇炎有六分相似，只是年纪稍小一些。与李宇炎的冷峻肃穆不同，他俊秀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仿佛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却又让人觉得虚情假意，难以捉摸。

年轻男子与江钦云擦肩而过，毫不避讳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眼神却意味深长，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只消这一眼，江钦云便断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年轻男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地走到沈夫人对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势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姿态十分随意：“这位夫人是……”

李宇炎自他进来之后，脸色便愈发阴沉。他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道：“这位是沈丞相的夫人。”随即又转头向沈夫人介绍道：“夫人，这位是我的五弟，李宇哲。”

“哦，”李宇哲吊儿郎当地冲沈夫人点了点头：“原来是丞相夫人，失敬失敬。”

江钦云在心里暗笑：你这模样，可一点儿也看不出哪里失敬了。

沈夫人听说来人是安王李宇哲，原本还想赔笑脸，但见他如此轻慢无礼，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满，不悦地别过脸去，冷哼一声：“殿下不必客套，本夫人可受不起殿下的礼。”

李宇哲仿佛压根没察觉到她的不悦似的，脸上笑容丝毫未改，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确实。”

沈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江钦云在心里暗暗为他竖起大拇指：安王殿下，真是个妙人！

“二哥要休了侧王妃？”李宇哲意味深长地望着沈夫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才将目光转向李宇炎。

李宇炎毫不迟疑地否定道：“没有此事，休要胡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如此回答，无异于当众打了沈夫人的脸，让她瞬间有些不自在，讪讪地闭上了嘴。

江钦云倒是颇感惊讶。在残留的沈青玉的记忆中，李宇炎对她向来是不闻不问，漠视到了几乎忘记有她这么个人的地步。此刻，他竟然会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维护她？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李宇哲眉头高挑，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哀怨：“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要把她还给我了呢。”

江钦云：“……”信息量有点大啊！

沈夫人：“……”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

李宇炎面如寒霜，即便极力维持着端方君子的谦谦风度，眼神却依然凛冽如刀，仿佛能将人冻成冰渣：“这里是惠王府，不是你能胡言乱语的地方。你若是再口无遮拦，休怪我命人将你请出去！”

李宇哲向来是脸皮厚过城墙，根本不怕他这套说辞。他依旧笑嘻嘻的，仿佛没听到他的警告一般。

江钦云正愣神之际，身后忽然扑来一阵凉风，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回头，只见沈烟染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一看到江钦云，她脸上顿时浮现出愤恨的表情，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李宇炎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语气却温柔了许多：“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李宇哲轻佻地挑了挑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烟染根本没理会李宇炎，而是径直朝江钦云走去。

江钦云立刻警觉起来，果然，沈烟染人还未到她面前，手已经高高举起，对着她的脸就要狠狠地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