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赖上你

和晋涛公主简单交代一声，崇凝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皇宫，连平日里寸步不离的飞雁，也被她留在了身后。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市井生活依旧如旧，百姓们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似乎在他们眼中，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男是女，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将国家治理好，谁来当这个皇帝都一样。只是茶余饭后，人们偶尔会用“女帝”这个称呼来谈论她。

女帝……崇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称呼。这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名号，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面人摊前。摆摊的老汉还认得她，一见到她，便立刻满脸堆笑地拱手作揖：“贵人安好。”

“嗯。”崇凝轻轻应了一声，蹲下身子，轻声说道：“我还想再捏两个面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夫君。”她努力回忆着锦若的模样，生怕遗漏了任何细节：“他生得很好看，五官清秀，带着几分文弱的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温柔和善。今年二十出头，你帮我捏一个吧。”

老汉听得仔细，却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贵人，您有画像吗？小老儿见识浅薄，实在想象不出公子长什么模样啊。”

“画像？”崇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我……”她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描述。

“就照我这样的捏，成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这声音……熟悉得让崇凝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老汉却乐呵呵地看了来人半晌，手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显然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崇凝迟疑着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温暖笑意的脸庞。他蹲在自己身旁，脸庞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棱角，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刚毅。

“你……你不是死了吗？”崇凝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假的，我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锦若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都不知道，在棺材里躺半个月有多难受！一动都不能动，天气又热，还给我盖那么多被子，我差点儿没被闷死在里面。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摸摸地爬起来透透气。”

他滔滔不绝地抱怨着自己“死而复生”的不易，崇凝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心里百感交集。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下。

“嘶——”锦若夸张地叫了一声，立刻抬手捂住脸颊：“疼呢！手欠！”

被他这么一拍，崇凝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她慌忙转过身，紧紧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嘴角却不听使唤地向上扬起，眼眶也湿润了。她手忙脚乱地擦去眼角的泪水，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唉……真是复杂又奇怪的情绪啊。

“别哭了，先给我买点吃的呗。”锦若接过老汉递过来的面人，语气平和而随意，带着一丝慵懒：“我在街上晃荡了两个月，早就身无分文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要去乞讨了。”

崇凝付了钱，站起身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不然呢？我在大邺举目无亲，也不敢随便去找人啊。”锦若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假死的事情，连渠煜都不知道。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不就白费功夫了吗？我每天都在街上溜达，就是为了能和你偶遇。”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崇凝的手：“阿姒，我是来找你的。”

崇凝鼻子一酸，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你来找我，代价太大了。”

“很值得啊。”锦若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我遣散了府里的人，让她们各自寻找自己的生活。程翎不愿意离开，渠煜也会好好待她。至于我姐姐……”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冷淡：“我和她之间，只剩下血缘关系了。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我自然也要为大梁的百姓考虑。”

“渠煜虽然会礼待我，可我实在不想留在那里了。我已经不恨不怨了，他们的愧疚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我不想活在他们的愧疚里。而且……”他凝视着崇凝的眼睛，语气变得柔软起来：“我很想你。我很懊恼，没能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崇凝努力咽下喉头的哽咽，故作轻松地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想来吃现成的了？”

“嗯。”锦若坦然地点点头：“你收留我吧。我还是挺喜欢吃软饭的，自己努力太累了。”

崇凝被他逗笑了，也顾不上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把抱住了他，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好。”她哽咽着说道。

崇凝心中充满了庆幸。她没有弄丢那个曾经真挚热烈地喜欢着自己的少年。那个为了她，不惜放弃一切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