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太后

反正这笔买卖，她怎么算都不会亏本。
送出去的信件自然不可能立刻得到回复，倒是那些身处行宫的太妃们，联名上书，恳请能够见一见各自的亲生儿子。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享受骨肉亲情乃是天经地义，崇凝自然不会驳回。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当日，凡是生育过皇子的太妃，都得到了恩准，重返皇宫。崇凝不仅允许她们母子团聚，更是在当晚特意设下盛宴，款待众人。
晋涛公主本就与这群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如今更是懒得在这种场合虚与委蛇，只允许了白天的请安，晚上的宫廷宴会，便只有崇凝一人出席。
高高坐在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俯视着下方跪拜的太妃们，崇凝回想起昔日她们跟在许氏身后，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只觉得无比可笑。但她现在并不想过多计较，身居高位，若是能靠着精湛的演技维持表面的和睦，她也很乐意装模作样一番，省时省力。
几杯酒下肚，便有人率先开口了：“这几个月来，多谢太后娘娘费心照料康儿，只是臣妾瞧着，康儿似乎变得不爱说话了。这孩子以前可是个十分活泼好动的，这次回来一看，却变得呆呆的、木木的，性情都变了。”
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孩子没少受到欺负，负责照料的人根本不用心。
“或许是许久未见，在太妃面前有些拘束罢了。”崇凝淡淡地吃了一口菜，语气平淡：“多相处些时日，或许就能好些。”
那人却不依不饶：“可是臣妾听负责照顾的乳母说，这几个月以来，康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旁人喊他的名字，他都不会答应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的人不上心所导致的。”
这话说的，几乎是指着鼻子质问她，是不是太后苛待了自己的孩子。
另一位太妃也有些欲言又止，显然也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诸位皇弟身边伺候的人，依旧是原先的宫人，太后担心他们不习惯，一个都不曾更换。而且他们与太后本就不亲近，每次请安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许多事情太后也不好过多干涉，对他们也只能在衣食住行上多多照拂。宫人们都说一切安好，太医也说并无大碍，想必自然是好的，至于性情是否活泼，这还真是难以了解。”
崇凝索性将话挑明了说，那人被噎得难受，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指责。
毕竟，她们离开之前，几乎都叮嘱过自己的孩子，要对太后多加警惕，千万不要轻信她的鬼话。如此一来，孩子们自然不会与晋涛公主太过亲近。当然，以晋涛公主的脾气，若不是为了做做样子，恐怕每个月按例询问一声，都觉得是在浪费精力。
其他人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有鬼，也不敢找宫人前来对质，万一将一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话说开了，脸上也不好看。话题到此为止，崇凝如今身居帝位，与她叫板，便是以下犯上，是不敬之举。
“太妃若是不放心，一会儿可以仔细询问伺候的宫人和太医，看看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身体不适，所以才会如此。”崇凝看似好心地给她指明了方向。
当初让诸位皇子前往寺庙祈福的人是陈靖文，他们在寺庙生病，也是伺候的人不够尽心，她那时正被幽禁，就算知道他们生病了，不派太医前去医治，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等这些人问清楚孩子究竟是何时变得痴傻的，自然也就知道该怪罪谁了。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崇凝还有大量的奏折需要批阅，喝了醒酒汤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如山的奏疏之中，一件件地梳理过去。等她停下笔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飞雁一直侍立在一旁，见她停笔休息，连忙将温热的毛巾递过去，让她擦手。
“太医院传来消息，说是几位太妃都请了太医过去问诊，如今，也都知道这是清明时节就留下的病症。那两位太妃在殿下的寝殿里哭得泣不成声，对伺候的宫人好一番责罚，但又赏赐了不少东西，交代他们不许将消息传出去。”
崇凝默不作声地听着，将已经有些僵硬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喝了口热茶暖身，这才接过手炉抱在怀里：“还算不太笨，许氏母子已经身死，这种事情闹大了，她们讨不到任何好处，只会让孩子白白遭受委屈和奚落，就当是资质平庸好了。将来即便无法在朝堂上立足，皇家也养得起一两个闲人。”
“皇上的意思是，要善待他们？”飞雁将桌上的奏疏整理好。
崇凝笑了笑：“嗯，先前我只想着除掉他们，一了百了。可如今想想，不过是一群孩子罢了。我若是下手太狠了，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都会授人以柄，白白给自己招惹麻烦。但若是我将他们一个个都照料妥当，让他们互相制衡，岂不是要比我自己动手好得多？”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只是奴婢担心，若是有人给诸位殿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坏了他们的心性，那可如何是好？”
崇凝沉默了片刻：“若是他们自己作死，旁人想要指责我心狠手辣，也没有任何立场了。我是女子，比起利益，对我而言，得到道义上的支持更加重要。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但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飞雁也就不再多劝。
正月就这样平静无事地过去了。到了二月，大梁的战事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进展。而晋涛公主却突然病倒了。崇凝亲自端汤喂药，她却不愿意喝，靠着引枕，静静地看了崇凝许久。
“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崇凝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
晋涛公主这才缓缓开口道：“那日，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年遴选驸马的年纪，看见了你的父亲。我恨透了他，一点都不想嫁给他，恨不得直接派人把他杀了。但最后想起了一件事，我还是嫁了。”
“什么事？”崇凝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中的药汁，心思早已飘向远方，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