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帝王术

李贤妃如此盘算，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恰恰说明，旁人也是这般看待她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仰仗的不过是扶持陈言上位，以此来报复淳贵妃母子。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她。

三月春回大地，越来越多的皇亲国戚开始为陈讪摇旗呐喊，交口称赞其贤良纯孝，毕竟……他为了给陈靖文寻医问药，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医书典籍。

那些以此为由，极尽赞美之词的人，似乎都忘记了，陈讪连《三字经》都背诵得磕磕绊绊。即便他真的翻遍了医书，恐怕也难以辨认出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只不过，这些阿谀奉承之语，正中陈靖文的下怀，他又怎会在意其中真假与否呢？

三月中旬，陈靖文颁布旨意，命陈讪贴身侍疾，而陈言则率领众皇子前往寺庙祈福。

这一番安排，摆明了就是要将陈言彻底排除在继承人的竞争之外。一时之间，所有支持陈言的大臣都如临大敌，而陈讪一方则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李贤妃再次登门拜访，只是这一次，她神情憔悴，早已没有了前几日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皇上一点都不心疼言儿，如今做任何决定，都不肯为他考虑半分。”

晋涛公主静默不语，崇凝公主则轻声问道：“娘娘是想让陈言也去侍疾吗？”

“这个时候，侍疾也是一种尽孝的方式。”李贤妃的语气略显牵强，显然是言不由衷。

崇凝公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父皇的咳疾如今已经恶化成了肺痨，母后往日去探望的时候，都不敢靠得太近。我去也只是在殿外请安，回来之后还得服用汤药，以防万一。娘娘真的觉得，这个时候去父皇跟前侍疾是件好事吗？”

“啊？”李贤妃闻言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可是皇上那样疼爱三殿下，怎么会……”

崇凝公主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父皇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病情的。”

李贤妃闻言脸色大变，她沉默了片刻，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娘娘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崇凝公主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好心提醒了一句。

李贤妃连忙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放心便是。”

待李贤妃离开后，晋涛公主面露忧色，心事重重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父皇摆明了是要为陈讪登基扫清一切障碍，那我们就如他所愿便是。”崇凝公主看着她，轻声问道：“母后可曾将玉玺带出来了？”

晋涛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侍女将东西呈上来。

崇凝公主将手轻轻地放在玉玺之上，语气冰冷地说道：“淳贵妃对我们母女俩恨之入骨，若让她得了大权，必定会先除掉我们。”

“你放心大胆地下旨吧，那边的人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不会让陈讪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晋涛公主难掩疲惫之色，叹息道：“明知道陈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还执意要扶持他上位，我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崇凝公主没有说话，晋涛公主的心情她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虽然对陈靖文的怨愤早已深入骨髓，可内心深处，难免仍旧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陈言被养在凤仪殿，若是陈靖文还念及几分旧情，完全可以立陈言为储君，可他偏偏不肯，执意要扶持陈讪上位。

这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陈讪近御前侍疾的第三日，便颁布了一道旨意，将皇后拘禁于凤仪殿，命崇凝公主贴身侍奉皇后，实际上是将晋涛公主与崇凝公主变相囚禁了起来。

当然，这道旨意是崇凝公主亲自撰写的，也是她安排人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陈讪已经开始清除异己，为自己登上皇位铺路。这也是为了她后面摆脱干系埋下伏笔。

第四日，陈讪再次下旨，开始贬谪先前支持陈言的大臣。

这道旨意在前朝掀起了轩然大波，自有清明正直的大臣不肯屈服，执意要面见陈靖文，请他再做定夺。可是，其他人则早已被权力冲昏了头脑，认定了陈讪登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个二个开始以此为投名状，对所有支持陈言的大臣开始疯狂弹劾。

这场声势浩大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了三月底，太医院才给出了确切的消息，天气开始逐渐回暖，陈靖文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还能勉强支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两个月，差不多足够了。

很快就到了清明时节，寺院那边传来消息，有好几位皇子都感染了风寒，病情十分严重。可是，陈讪却不允许他们接受治疗，不仅克扣他们的衣食，更是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所有皇子的母妃都跑到凤仪殿哭诉起来，莺莺燕燕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可是……凤仪殿大门紧锁，晋涛公主还在被禁足，谁也见不到她。众嫔妃求告无门，恨不得冲进邀月殿，将淳贵妃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哭喊闹腾了两三日，寺院传来的消息就从感染风寒变成了高烧不退，陈靖文的寝宫外面跪满了嫔妃，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可是寝宫里面却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所有的消息都被彻底隔绝了，陈靖文不会知道这些事情，陈讪也不会知道。陈靖文拖着病重的身躯，手把手地教导陈讪如何笼络人心，如何任用贤才，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早已变了天。

因为皇子们在寺院受苦的事情，原本作壁上观的后妃母家对陈讪都产生了极大的怨言。这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如此不顾念手足之情，要是真的当上了皇帝，那还了得？

一时之间，前朝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本就因为打压拥立陈言的大臣一事而积攒的怨气，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崇凝公主得知消息后，立刻下旨，让太医前去寺院医治，并且公开表示，所有的后果都由自己一人承担。消息传到御前后，又传出消息，崇凝公主因此事而被罚跪宫巷。

这当然也是崇凝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御前如今都是她的人，她想让陈靖文和陈讪知道什么，他们才能知道什么；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清明节过后，御前传出消息，陈讪也染上了咳疾。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太医院这才最终确定，陈靖文得的确实是肺痨。

一时之间，各宫嫔妃竟然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晋涛公主无视禁令，前往御前侍疾，而陈讪则被送往行宫。崇凝公主安排了太医前去照料，为此还让那些后妃们嘀咕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