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雪落邀月

“此事暂且不议。”陈靖文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仿佛冬日寒风般凛冽，“明日，你务必安排妥当，秘密出宫寻访一位捏面人的老艺匠。务必让他捏制两个面人，分别以许氏和陈讪为原型。切记，面容神态要栩栩如生，但无需着色，只需在衣着上极尽华丽之能事，务必雍容华贵，彰显身份。此外，年前务必让他再捏制四十九个太监、三十六个宫女，以及七十二名士兵。这些面人必须精心上色，力求细节逼真，年前务必全部送到朕的御书房。”

飞雁恭敬地点头应允：“奴婢遵旨。”

待飞雁领命退下，前去安排各项事宜后，陈崇凝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陈靖文这看似随意的安排，实则暗藏玄机，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许氏姐妹入宫，意味着许氏极有可能重获昔日荣宠，甚至恢复原本的位份。紧随其后，陈靖文便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与渠煜的关系，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关联？难道许家与大梁之间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勾结？

更令人深思的是，向许家传递消息之人，似乎别有用心地将她和渠煜牵扯其中，捏造出莫须有的关系。此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想借此机会挑起大梁内部的混乱，从中渔利？

想到这里，陈崇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一个令她感到不安的可能性。她迅速提起笔，蘸饱墨汁，开始书写一封秘密信件。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时，陈靖文刚从邀月殿走出，准备前往上朝。然而，他却看到崇凝早已跪候在邀月殿外，双手高举，恭敬地呈上一封书信。她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身上已经积攒了一些星星点点的雪花，更显楚楚可怜。

陪同在陈靖文身旁的淳贵妃见此情景，嘴角勾起一抹妖娆的笑意，看似漫不经心地挽住了陈靖文的胳膊，眼中却充满了得意之色。

一旁的太监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呈给陈靖文。陈靖文神情淡漠地接过信件，随意地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你就是这样向朕解释的？”

“是。”崇凝挺直腰板，神色坦然，毫不畏惧地迎上陈靖文的目光，“儿臣从未做过此事，自然要向大梁新帝问个清楚，查明这种谣言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父皇一向以两国和平为重，想必也愿意卖个人情给大梁，助他们揪出幕后黑手。若是大梁能够查出是谁在其中搬弄是非，恶意构陷，那么诛灭其十族也不为过，毕竟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构陷，而是有辱两国颜面的严重事件。”

淳贵妃听后，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声音娇媚，却带着一丝嘲讽：“哟～公主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呢。”

崇凝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并没有开口反驳。

“就在这里跪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想明白了，再来找朕。”陈靖文显然对崇凝的解释并不满意，他急着去上朝，便将手中的信件狠狠地揉成一团，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在冰冷的地面上。

随着龙辇缓缓驶离，淳贵妃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浓郁，她款款走到崇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公主殿下，您在这里跪着，恐怕不太合适吧？”

“的确不太合适。”崇凝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看到淳贵妃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她真想拔下头上的发簪，将淳贵妃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划烂，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她冷冷地看着淳贵妃，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贵妃娘娘您只是个妾室，连带着邀月殿这个地方都显得又脏又下贱，实在受不起我这个嫡出公主的叩拜。”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入了淳贵妃的心脏，让她原本就扭曲的脸更加狰狞。她气急败坏地说道：“皇上已经下了口谕，难道你还敢违抗不成？”

“我亲爹说的话，我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可以不听。我又不像贵妃娘娘您，半个奴才的身份，必须对主子唯命是从。”说完，崇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邀月殿，只留下气得直跺脚的淳贵妃在原地。

崇凝前脚刚离开邀月殿，后脚便径直来到了上朝大殿的旁边，笔直地跪了下来。此时，天空中的雪花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虽然后半夜已经有人清扫过地上的积雪，但此刻又重新覆盖了一层，冰冷的石砖本就硌人，再加上这刺骨的寒气，纵使隔着厚厚的衣裳，也冻得她的膝盖隐隐作痛。

崇凝脊背挺直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随身伺候的宫人也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同跪在雪地里，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就这样，她硬生生地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早朝才终于结束。陈靖文从大殿侧门走出，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雪地里的崇凝，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时，崇凝的发丝上已经结满了晶莹的霜花，她的身子也变得僵硬无比，就连磕头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儿臣……求父皇三思。”

她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因为身体僵硬，一时半会儿无法直起身子，伏在地上的双手也冻得通红，几乎失去了知觉。

“朕不是让你跪在邀月殿外吗？”陈靖文咬牙切齿地说道。此时，大殿正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他们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情况，一个个皱着眉头，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崇凝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勉强直起腰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儿臣乃是嫡出公主，如何能跪拜在一个小妾的门前？”

“你和你母后当真是一样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陈靖文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厌恶之情，“连朕的贵妃都如此瞧不上，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崇凝闻言，挺直腰身，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一个靠着外室上位的女人，连妾都算不上，这样的人竟然能位居贵妃之位，只怕历朝历代的贵妃都要为此感到羞耻。更何况她自己行为不检点，没有任何礼数就给男人生儿育女，如今反倒污蔑起儿臣的清誉来了，莫非她以为她自己不要脸，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就都不要脸了吗？幸好她生了三个儿子，这若是生了个女儿，岂不是要成为一个任人玩弄的荡妇？”

她将所有积攒在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全都倾泻在了这一番话语中。然而，等待她的却是陈靖文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瞬间打破了大殿前的寂静。崇凝迟钝地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嘴角传来一阵腥甜的味道。她抬手轻轻一摸，竟然摸到了鲜红的血液。

“朕看你是疯魔了！”陈靖文怒不可遏地吼道。

崇凝仰起头，直视着陈靖文的双眼，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悲愤：“所以，父皇宁愿相信许家那些人编排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说儿臣不守妇道吗？”

“你……咳咳咳……咳咳咳……”陈靖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慌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嘴巴，却不经意地擦去了嘴角的一抹鲜红的痕迹。

崇凝继续说道：“父皇若是容不下儿臣，大可直接赐死儿臣，而不是为了讨许氏的欢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儿臣。宠妾灭妻，祸害子女，儿臣一忍再忍，她还要怎么样？”

“你闭嘴！”陈靖文实在不愿意在大臣们面前将后宫的太多龌龊之事暴露出来，这有损他的颜面。

“母后说得没错，你就是容不下她，你就是想废了她，让许氏成为皇后。既然如此，父皇不如现在就下旨，废了母后，赐死儿臣，好给许氏母子让路，这样他们就再也不用碍着别人的眼了。”

此时，原本只是远远观望的大臣们已经逐渐走近，听到了崇凝的这番话，好些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连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贤德端庄，乃是皇上的原配发妻，位居后位多年，从未有过任何错处，万万不可废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