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死遁

正如萦绕在心头的猜测，陈靖文果真打算留下晋涛公主，让她成为一枚棋子，昭告天下，她是为保护母后而牺牲。至于谁是幕后黑手，那些山匪路霸，哪个不能成为替罪羊？
即便朝中大臣心存疑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徒劳。

又承受了几道伤痕，崇凝不再犹豫，迅速抽身逃离。幸好她早有准备，寝衣之下，是贴身穿着的软甲，保护着她免受致命伤害。
然而，身处这片陌生之地，对她而言，危机四伏。

追兵紧追不舍，甚至切断了她前往村口求援的道路，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崇凝在心中飞速盘算，对方的目标明确，就是要置她于死地。但她的死，必须有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从刺杀动机到最终死因，都必须经得住朝臣们的推敲和详查。
那么……
崇凝心中有了主意，她有目的地向深山进发。死遁之计无非两种，一是坠崖，二是落水。相较于坠崖，落水显然更安全，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河流，只能冒一次险了。
最关键的是，她绝不能真的付出性命，更不能身受重伤，否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陈靖文刚结束早朝，就有人慌不择路地跪倒在内宫门前，用颤抖的声音禀告：“皇上，二殿下……没……没了。”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陈靖文脸色一沉，立刻赶往邀月殿。
邀月殿内一片哭嚎之声，陈谨已经不在人世，五脏六腑被摧残得千疮百孔，不治身亡。许婕妤几乎哭断了肝肠，她紧紧抱着陈谨的遗体，怀中一片血红，不断摇晃着陈谨，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无济于事。
其余人等跪在一旁，宫人们也跟着抽泣，真心假意，难以分辨。
老院判也在场，神色漠然，这凄厉的哭喊声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已经尽力了，蚂蟥顺着气管钻入体内，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力回天。这些日子用药物维持着性命，陈谨只是白白遭受罪罢了。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唱喏，陈靖文大步踏入殿内，当他看到许婕妤怀中的陈谨时，顿时目眦欲裂，疾步上前，却又在床榻前猛然停住脚步，看着陈谨苍白的脸色，神色晦暗不明。
曾经年少英武，深受他喜爱的陈谨，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许婕妤的怀里。那么多的鲜血，让人难以相信是从一个孩子的身体里流出来的。他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可以想象，死前必定是受尽了折磨。
身为父母，最见不得这种惨状。
“皇上可还记得，谦儿刚出生时的模样？”许婕妤满脸泪痕，抽泣着低声问道，空洞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那是多么白净可爱的孩子啊！他出生时，皇上您刚得到重用，意气风发，与妾身一同日夜照料他。皇上您还亲手给他做了一只拨浪鼓呢。”
陈靖文沉默不语，这些往事他早已记不清了，但提起拨浪鼓，他倒是记得自己也给崇凝做过，只是她从小就懒散，总爱睡觉，并不是很喜欢那些吵闹的玩意儿。
但此时此刻，看着陈谨的惨状，想起这竟然是崇凝所为，陈靖文的心中充满了寒意和失望。
不知从何时起，他印象中那个乖巧伶俐的女儿变了模样，变得冷漠阴狠，手段毒辣，竟然能对手足兄弟无情至此。
许婕妤泪如雨下，哽咽着继续说道：“还有谨儿，他两岁的时候，皇上您受伤卧床，那么小的孩子自己跑到佛堂，求神佛保佑皇上您，皇上您还记得吗？不知神佛可瞧得见，为何就不庇佑这可怜的孩子呢？”
“唉……”陈靖文心中郁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仍旧无法舒畅。他沉声道：“朕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的。”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崇凝，他还有其他的孩子，他不能让其他的孩子也遭遇不测。
许婕妤垂泪不语，紧紧抱着陈谨的遗体，暗暗咬紧牙关，纵使心中恨意翻腾，也不敢表露出来。
她一定要崇凝去死，让晋涛公主也去死，让这对母女死了也不得安宁，一定要！
得知陈谨身亡的消息，后宫的嫔妃们纷纷赶来，当着陈靖文的面，一个个都面露悲戚之色，抹着眼泪低声啜泣，伤心不已。
“皇上，皇上。”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帽子都险些掉在地上：“皇上，行宫传来消息，有贼人闯入了行宫，公主为了保护皇后娘娘，……没了。”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满屋的抽泣声都被惊得一顿，许婕妤也是一愣，但很快她便咬牙切齿，面色狰狞地笑了起来。
“没了……”陈靖文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抽动：“人呢？”
人？
太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短暂的沉默，却让陈靖文勃然大怒：“人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句“没了”是什么意思？
太监浑身发抖，不知该说什么，陈靖文却直接冲了出去，下旨赶往行宫。
他自己也不确定是想亲眼确认崇凝已经不在人世，还是心中不忍，想再看崇凝一眼。

“皇上……”许婕妤追了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刚刚才涌上心头的痛快顿时荡然无存，她瘫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凄冷的笑声。
陈谨的尸骨未寒，他却心心念念着那对贱人母女。
公主遇害，二皇子身亡的消息在宫外掀起了轩然大波。陈靖文快马加鞭赶往行宫时，许多大臣也急忙赶赴行宫。
行宫此时也是一片混乱，晋涛公主尚未归来，还在山中搜寻着崇凝的下落。
她与飞雁汇合后，立刻让她们去营救崇凝，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亲眼目睹崇凝被人一刀刺中，从山间的一处地缝掉了下去。下面是一条暗河，怪石嶙峋，稍有不慎就会摔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