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情债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蜿蜒的山路上，给青石台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程翎原本紧绷的俏脸，终于浮现出一丝欣喜的笑意，紧跟在锦若身后。

为了不被身后的女眷们追上，锦若一路疾行，速度极快。可崇凝的体力实在不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她气喘吁吁，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好不容易手脚并用，从层层叠叠的台阶上探出脑袋，冷不丁瞧见等候在树荫下的渠煜等人，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我的天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崇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着。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走路都开始打摆子了。她只想赶紧奔向那片可以坐下休息的树荫，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渠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她。

“小婶婶，小皇叔呢？”渠煜关切地问道。

崇凝抬手指了指身后，此刻她只想节省力气，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圆满了。如果现在能来上一口冰镇的牛乳，再让小丫鬟在一旁扇着凉风，舒舒服服地躺着歇息……

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身上的热气就像要把她蒸熟了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来，汗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她感到一阵眩晕，好在很快就适应了。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驱散了不少暑气。崇凝抬眼一看，原来是渠煜正站在她身旁，一下一下地替她扇着风。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辞道：“殿下不必如此，我自己来吧。”

“小婶婶刚刚歇息片刻，此刻定然手脚无力，无妨的。”渠煜不以为意，依旧专注地扇着风。他还把一旁偷懒的淮寅也叫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地给她扇风，崇凝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还是这样好，若是只有渠煜一个人给她扇风，总觉得有些怪异。

“小婶婶，您就不怕小皇叔走丢了吗？”淮寅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偷懒地坐了下来。他扇出来的风，经过层层削弱，这才勉强能吹到崇凝身上，聊胜于无。

崇凝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就这么一条路，而且人这么多，怎么会走丢？”

“还是小婶婶厉害，这么多女眷，您可是头一个登上来的。”淮寅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宫女：“上茶！”

宫女立刻端来茶水，茶水温凉，入口清爽，这会儿喝下去最是舒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登顶了，她们本就年轻力壮，略微休息片刻，便又恢复了活力。一些好动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崇凝也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行。

“小婶婶，您不再等等小皇叔吗？”渠煜收起折扇，问道。

崇凝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道：“他应该与旁人同行了。如果看见我，还怎么与人交谈？算了，我还是不要横在中间打扰他了。”

说完，她便抬脚走了，很是洒脱。见渠煜没有跟上来，她还回头招手喊道：“这上面有什么好玩的？”

“哦，有几处景致不错。”渠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山顶比崇凝想象的还要宽敞，亭台楼阁，一样也不少。远处，云台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宛如云间的高楼一般。苍翠的青松与洁白的云朵相互映衬，仿佛触手可及。沿着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在树林中穿行了一段路程，便看到一座隐藏在山林中的小亭子。亭子的台阶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长满了青苔。偶尔，会有几只鸟雀在树梢上欢快地鸣叫。

“这地方真不错。”崇凝极其喜欢这种清幽静谧的地方：“让人心里踏实。”

渠煜率先走下台阶，本能地回头，向崇凝伸出手：“台阶湿滑，小心一些。”

崇凝扶着他的手腕，缓步走下台阶。走上小亭子，她才发现，石砖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红尘”二字，字迹磨损严重，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为何要刻这些字？”崇凝不解地问道。

渠煜解释道：“据说，是一位高僧曾在此苦修了二十年，最后顿悟。至于他为何要刻下这些字，听说是因为一段情债。他出家之前，曾与一位姑娘一见钟情，回家后便禀明父母，想要迎娶那位姑娘。谁知，那位姑娘最终嫁的却是他同族的兄弟。而他的父母，也早已为他另聘佳人。事后，他才得知，原来是媒人同时为他的同宗兄弟说了亲，混淆了帖子，这才闹出了这么一桩荒唐事。”

“可惜的是，那位姑娘已经进了门，拜了天地高堂，断然没有悔婚的道理。而且，他自己也有婚约在身，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绝口不提。谁知，一年后，那位姑娘便因难产而亡。几年后，他的妻子也因病去世。他自觉了无牵挂，便剃发出家，一心向佛。只可惜，他始终被红尘羁绊，无法顿悟，所以才在此苦修。”

“真是可惜啊，就这样错过了……”崇凝轻轻抚摸着那些已经磨损的字迹，心中充满了感慨：“不过，他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有立刻抛妻弃子，而是尽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否则，若是他当时就选择出家，那嫁给他的那位姑娘可就惨了。”

渠煜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当初，朝中确实有人提议过，让他迎娶大邺的公主，以此来巩固两国邦交。只可惜，这个提议被皇后否决了。经过皇后的一番劝说，轩冯帝才最终答应，让痴傻的小皇叔迎娶崇凝。

原本，小婶婶应该是他的妻子才对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崇凝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异样的情愫。

“不过，这里好冷啊。”崇凝哆嗦了一下，抱紧了双臂：“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苦修，即便真的参悟了什么佛教禅语，恐怕也会落下一身的病痛。”

渠煜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她，但随即又猛地缩了回来：“的确，还是回去吧。登山之后身体发热，若是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两人转身往回走，还离着一段距离，崇凝就看见了锦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长廊里，程翎则围在他身边，一直在与他说着什么。

嚯，鱼儿上钩了！

“那是……长安伯府的姑娘？”渠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崇凝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渠煜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虽然长安伯夫人是明肃皇后的亲妹妹，但她的言行举止，却远不如明肃皇后那般端庄大气。小婶婶若是想为小皇叔纳一位知心可意的侧妃，最好还是不要考虑长安伯府的姑娘。”

他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崇凝立刻笑着问道：“哦？这是为何？虽然长安伯夫人的做派，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但程翎好歹也是个伯府小姐，让她给王爷做侧妃，实在还是有些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