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帝王愧

淑贵妃，无疑是最佳的棋子。轩冯帝对她的恩宠，朝野皆知。只要能博得她的欢心，或许就能让那喜怒无常的轩冯帝，看在她的面子上，稍微收敛一些。

中秋佳节，宫中设宴，应邀入宫的人络绎不绝。刚到宫门口，他们便被一群盛装打扮的官员围住，嘘寒问暖之声不绝于耳。

“凌王殿下，近来身子可好些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关切地问道。

“瞧着是瘦了些，定要好好调养才是啊！”另一位官员也凑上前来，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王妃娘娘也清减了不少。”一位夫人将目光投向崇凝，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王爷还年轻，多多寻访名医，总有希望的，切莫灰心啊！”

“臣认识一位杏林高手，改日定当引荐给王爷诊治。”

“臣这里有一份祖传秘方，明日就差人送到府上。”

……

众人七嘴八舌，表面上关怀备至，实则语气中的同情，却像一把把无形的刀，狠狠地刺向锦若的自尊。

凌王年纪轻轻便不能人道，这事儿早已传遍了整个朝堂。在这些老家伙面前，即便他装傻充愣，也无法掩盖内心的羞辱。

这种感觉，糟透了！

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凌王殿下既然身子不适，又何苦强撑着入宫赴宴呢？”鲁王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说道：“依我看，这种场合，能推则推了吧。”

崇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贵妃娘娘有懿旨，让我们务必前往正德殿。”

“淑贵妃娘娘？”鲁王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可是已经十几年不与外人来往了啊！”

崇凝微微垂下眼帘：“想必是为了七夕那日之事吧。”

那日，她意外救了太子渠煜一命。

鲁王妃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否则，我家恐怕就要惹上滔天大祸了！”

看到鲁王妃的反应，崇凝心中了然。怀王府与鲁王府的关系，并未因此事而破裂。看来，那日行刺之人，另有其人。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他们跟随引路的太监，向正德殿走去。一路上，太监步履匆匆，他们也不便交谈。锦若只能百无聊赖地拉着崇凝的手，不停地甩来甩去，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真想让人揍他一顿。

走了没多久，一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宫殿，便映入眼帘。琉璃瓦顶，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宫殿四周，种满了各色鲜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穿梭于花丛中的宫女们，静谧地修剪着花枝，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氛围。

虽然早已看惯了深宫大院，但崇凝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宫殿，宛若人间仙境。

渠煜早已等候在殿外，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衬托出他英姿勃发的少年意气。

“小皇叔，小婶婶，请进。”他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着。

“殿下今日不去参加皇上的宴席吗？”崇凝有些疑惑，后妃与皇上同一天设宴，还把太子留下来招待客人，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渠煜笑着解释道：“母妃已经十多年未见外人了，父皇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招待皇叔和婶婶。所以，我就不去父皇那里了。”

“原来如此。”崇凝点了点头，便跟着渠煜走进了正德殿。

虽已是秋季，但空气中仍残留着几分闷热。然而，一踏入殿内，一股清凉之气便扑面而来。淡淡的鹅梨香，沁人心脾，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崇凝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上方的女子。她的五官算不上惊艳，但却充满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与亲和。眉眼弯弯，含笑的模样，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宫装，端庄稳重，让人无法在她面前生出半分隔阂与警惕。

好一位亲和温柔的长辈啊！崇凝心中暗叹。

“参见贵妃娘娘。”他们恭敬地行礼，就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锦若，也忍不住抬头打量了淑贵妃好几眼。

他对淑贵妃的印象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小时候与渠煜一同在学堂读书时，曾吃过一次淑贵妃亲手做的点心。那是淑贵妃特意为渠煜准备的，渠煜带到书房，分给他一同享用。

淑贵妃连忙起身，亲自将他们扶起。她仔细地端详着崇凝，随后将目光转向锦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时而用力，时而放松。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看着锦若的目光中，充满了心疼与欣慰：“十几年未见了，皇叔都长这么大了。”

“嗯。”锦若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崇凝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虽然淑贵妃也说了与林老夫人相似的话，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前者虚情假意，让人作呕；后者情真意切，让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关怀。这才是长辈对晚辈，最真挚的疼爱。

“皇叔受苦了。”淑贵妃说着，便要屈膝下拜。

锦若和崇凝都吓了一跳，崇凝连忙上前搀扶：“娘娘万万不可，妾身承受不起！”

“我是替皇上赔罪的。”淑贵妃的目光中充满了歉疚：“很多事情，本不该发生的……渠煜，还不快给你的皇叔赔罪！此刻，你们不必将他当成太子，就当他是寻常的子侄就好。”

渠煜十分听话，立刻抱拳行礼：“父皇因与大齐仁宗皇帝有些旧怨，所以处处为难小婶婶，此事确实不妥，还请小婶婶不要怪罪。”

崇凝还礼不语，轩冯帝招惹了她，却让淑贵妃和太子来谢罪赔礼，这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渠煜保证，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渠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渠煜已经派人去请杏林圣手，必定能治好小皇叔的隐疾！”

锦若一听这话，立马皱起了眉头：“看病？我不喝药！”

“小皇叔，子嗣之事，至关重要啊！”渠煜说话时，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了崇凝。

以崇凝的身份，若是膝下无子，将来两国交恶，她很有可能会被当成祭品。

“王妃来到大梁，也有半年了吧？”淑贵妃转过身，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握住崇凝的手：“想家了吧？”

崇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当然想家，但她只想念自己的母后一人。

“都说家书报喜不报忧，我想你也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处境吧。”淑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坐下吧，不用拘着规矩，自在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