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恶犬

他要将这些痛楚铭记于心，深深地，牢牢地。
这些年来所遭受的委屈，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从未忘却。
崇凝细心地替他包扎好伤口，药也早已熬制妥当。收拾东西时，大夫面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您的身体底子着实不错，只是这般年纪轻轻便落得一身伤痕，日后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大夫说完，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似乎藏着什么难言之隐。
飞雁送他出去，递上丰厚的赏钱，恳请他明日再来复诊，并叮嘱他务必守口如瓶，切莫将锦若受伤的消息外传。
屋内，崇凝缓缓坐下，目光落在默默不语、别过脸去的锦若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饱受欺凌的自己。
“我也曾被人如此欺辱过。”崇凝语气低沉，注视着他紧握的拳头，缓缓说道：“外祖父赠予我的小马驹，被人恶意鞭打，我愤愤不平，前去理论，却遭到我父亲最疼爱的三个儿子的围殴，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然而事后，我父亲却轻描淡写地说，弟弟们年幼无知，只是玩闹罢了，不必当真。还指责我不识大体，竟为了一匹马就与弟弟们大打出手，随即命人将我的小马驹残忍杀害。我的母后为我鸣不平，据理力争，却被他当众扇了一耳光。
那时，我对他恨之入骨，也恨透了那三个小畜生和淳贵妃。所以后来，我亲手扼杀了淳贵妃腹中的孩子。你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吗？”
锦若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崇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时我年仅十岁，恰逢我父亲登基一年的庆典。我在钦天监卜卦的桌子下偷偷粘上了磁石，又暗中使人替换了卜卦用的铜钱。结果，经过钦天监卜算，淳贵妃腹中的孩子被判定为不详之兆，天生克父。
我父亲那个人啊，得位不正，最是害怕有人效仿他篡位。因此，没过两天，淳贵妃的孩子就意外小产了，对外宣称是失足摔倒所致。虽然孩子没了，但我父亲对淳贵妃却始终心存芥蒂。
于是，我便劝说我的母后，张罗了两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入宫献媚。我父亲被她们迷得神魂颠倒，淳贵妃心急如焚，生怕失宠，月子还没坐完就迫不及待地争宠邀幸。我暗中使人，在她的膳食里掺入了黑豆，导致她在侍寝时御前失仪，因此失宠了长达半年之久。”
“你怎么...加的黑豆？”锦若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崇凝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很简单啊，我收买了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给了他十两黄金。”
“他就不怕...”
崇凝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任何地方都适用。如果有人不肯听从差遣，那十有八九是因为钱给得不够多。至于那些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人，若是无法收买，那就想方设法让他主子杀了他。”
锦若的心里咯噔一下，猛烈地跳动着。
他沉默不语，崇凝便继续说道：“不过，你的境遇比我还要糟糕得多。至少我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丫鬟，前朝也有我外祖父留下的老臣可以依靠。而你，却孤立无援，毫无助力。但路是人走出来的，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不算太晚。”
锦若猛然抬起头，目光警惕而清明，但很快又闭上眼睛，将脸扭到一边，低声说道：“姐姐，我好疼，想睡一会儿。”
他觉得崇凝已经察觉到自己是在装傻，但又不敢完全确定。
“睡吧。”崇凝轻轻地替他放下罗帐。
次日清晨，大夫便前来替锦若更换伤药。大夫离开后，丫鬟准备替锦若擦药，他却皱着眉头，满脸抗拒，紧紧地拽着衣裳，一副誓死捍卫贞洁的模样。
“我来吧。”崇凝接过药膏，挥退了丫鬟，轻声说道：“坐起来。”
锦若听话地坐起身来，大大方方地袒露出自己的身体。崇凝挖出一块药膏，放在掌心揉搓均匀，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轻声问道：“怎么我给你擦药，你就不觉得害羞了？”
“因为我们是夫妻啊。”他的声音很低，目光一直落在崇凝的身上。
他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所以，在她面前露出身体又算得了什么呢？
崇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我并不适合做长久的夫妻。”
“这话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
他竟然还有意见了。
崇凝懒得与他争辩，默默地擦好药，替他穿好衣服。正在系衣结的时候，丫鬟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王妃，九殿下和寿安公子不见了！宫里乱成了一团，四处都在搜寻他们，甚至连宫外都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了。”
“怎么找到宫外来了？”崇凝一边细心地整理着他的衣领，一边扶着锦若躺下，疑惑地问道：“他们出宫了？”
“说是有人看见他们偷偷跑出宫了。”
飞雁办事果然靠谱，若不使出这招金蝉脱壳之计，恐怕不出两三天，那两个恃强凌弱的熊孩子就会被找到。
崇凝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出宫了，那可就麻烦了。皇城这么大，两个小孩子若是想和大人们捉迷藏，又怎能轻易找到呢？若是有人来府里搜查，就放他们进来，再安排人手帮着到外面一块儿找找。”
“是。”丫鬟应声退下。
崇凝收好药膏，余光瞥了一眼正认真看着自己的锦若，趁着飞雁进来的时候，故意说道：“只怕是我在宴席上提到了梅子涧，让他们起了好奇之心。那地方野兽出没频繁，实在太过危险。”
这句话说得锦若眉头一皱，飞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地退了出去。
宫里宫外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两位小皇子的身影。惠妃哭得撕心裂肺，几近崩溃，轩冯帝也勃然大怒。更有人发现，宫里少了三个太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各种猜测和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所有那日在外玩耍的人，都被传唤问话，锦若更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原因无他，他被九殿下欺负得最惨，以前或许没有威胁，可现在他身边多了个崇凝。
凌王妃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是要仔细盘问的。
奉命前来问话的人，是轩冯帝身边的大太监陈秀，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他来的时候，锦若正趴在床上拨弄着算盘，两只脚勾在一起，晃来晃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闹脾气、赖床不起的熊孩子。而崇凝则端坐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王府里的账本，面前也摆放着一个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