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掌掴

“今日清晨醒来，未见着你，我这心里啊，就空落落的，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飘忽不定，像是在梦里一样。直到方才你那一巴掌落下来……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陆超瑾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庆幸，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

听到这番话，原本还满腔怒火的季树禧，顿时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所有的气焰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声音低沉而沙哑：“当然是真的。你若是想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我一个人，那才真是噩梦。”

陆超瑾弯起眉眼，如一弯新月般皎洁，她动了动手指，与他紧紧地十指相扣，柔声道：“夫君说的是，妾身谨记于心。”

“日后我若再犯浑，你就如同今日这般，狠狠地打醒我。不必顾及什么情面，我皮糙肉厚，经得住打。”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想要缓和一下这沉重的气氛。

季树禧听了，却是心疼地直摇头。他哪里舍得真的伤害她？

更何况，今日的情况实属特殊。平日里，她向来是最有分寸、最懂事理的。

“再也不打了。只要是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受得住……但是，我呼唤你的时候，你绝不能不回应。”他语气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之中。

刚才她怔住的那一瞬间，眼中空洞而茫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这才失去了理智，动了手。

陆超瑾感受到他话语中的不安，轻轻应下：“我记住了，夫君。下不为例。”

季树禧实在是疲惫至极，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陆超瑾轻轻地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身体，敷上药膏。随后，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书房的位置并不难找，她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她没有回屋，而是直接坐在廊下，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那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木簪，一块有着漂亮花纹的鹅卵石，还有一副已经泛黄的字画。

——红笺著意写，不尽相思意。

陆超瑾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略显青涩，却又饱含深情的字迹，仿佛穿越了时空，触碰到了当年那个面带羞涩的少年。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瞬间，能像现在这样，让陆超瑾如此坚定地确信：她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一个完整的、鲜活的季树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愉悦感，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般，蓬勃地生长着，甚至完全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娘！爹爹睡醒了吗？宴儿想和爹爹一起堆雪人。”

一个稚嫩的童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打断了陆超瑾的思绪。季宴穿着一身厚实的白色冬衣，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瞳，活像一个从雪地里滚出来的小雪人。他手里还捧着一个雪球，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当他看到陆超瑾左脸上那还未完全消退的指印时，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容：“娘，您又被爹爹打啦？”

“说什么呢，你爹爹才舍不得打娘。他最爱的人就是娘了。”陆超瑾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起来。

季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娘带着我去京郊掏鸟窝，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了。刚解完毒，爹爹的巴掌就招呼上去了……还有上上个月，娘和邵叔去喝花酒，是被爹爹拧着耳朵，一路拎回来的……”

“停！不准再说了！”陆超瑾连忙打断他，这小家伙，真是她的好大儿啊！

小小年纪就这么毒舌，长大了还得了？

就在她认真思考着，要不要为了儿子的身心健康，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时，季宴忽然话锋一转，极其认真地说道：“但是宴儿知道，爹爹是因为爱娘，才会那么生气。娘也很爱爹爹，不然就没有宴儿了。”

要不是他的神情过于真挚，陆超瑾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天知道，当季树禧拿着那封信，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连死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就是没想过要放弃季宴。

她居然忘了，告状这种事情，可不一定要当面说，一封信就能搞定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兴师动众地见面？

陆超瑾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那张酷似爱人的小脸，声音温柔而坚定：“怎么会没有宴儿呢？宴儿是上天送给爹娘最珍贵的礼物啊。”

这样肉麻兮兮的话，爹爹总是挂在嘴边。娘虽然更喜欢带着他去军营里玩耍，或是去茶楼酒肆里听书看戏，但他年纪虽小，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两份爱意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抿嘴角的动作，像极了他的父亲。他伸出小手，轻轻地牵住面前的女子，轻声央求道：“娘陪我去堆雪人，好不好？”

“走！堆雪人去！”陆超瑾豪气地一挥手，将心中的所有思绪都抛诸脑后，带着儿子，朝着白茫茫的雪地走去。

夜幕降临，季树禧悠悠转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当他看到院子里，那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雪人，以及被冻得鼻头通红的母子二人时，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几番变化之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怒吼出声。

“陆超瑾！你个混蛋玩意儿！”

“还有你，小混蛋，笑什么笑？还不快点回屋，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