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夫君？

“换回正身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十五，中元节。”

对面那人闻言，深邃的眼眸瞬间冰冷如霜，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我和你早就说过，清忧此人深不可测，切不可轻信！难道你忘了他的……”

“我并非全然信任他，邵先知此前也曾推算过，最多两个月便可换回。更何况，我和季树禧都是朝廷钦命的官员，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事上弄虚作假。”陆超瑾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便温婉地重新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边，不料下一刻，那茶杯便被他骤然抬手，狠狠地打翻在地，她不由得愣住了。

“砰！”

茶杯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四处飞溅，瞬间便浸湿了两人的衣摆，然而此刻，谁也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僵硬到了极点，压抑的情绪在沉默中迅速累积，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男子置于桌上的手掌，因极力克制而青筋暴起，他那阴鸷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对面的女子，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一字一句，带着无尽的寒意，缓缓说道：“若我说，我根本不愿换回去呢？”

陆超瑾神色平静，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你的意愿并不重要，时间一到，你们自然会换回各自的人生。”

季树禧闻言，突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中充满了讥讽与恶劣，“是吗？那如果我死了呢？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季树禧，若我死在了这里，他是不是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那始终平静如水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微微皱起柳眉，语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别闹了，大人。我不相信你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学习那么多东西，仅仅是为了好玩，更不相信你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舍得放弃自己的性命。树禧也是一样，他在这边……”

“够了！”他突然情绪失控，猛地爆发出来，猩红的双眼，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彻底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将内心深处那阴暗的心迹，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你叫他夫君，叫他树禧，言语间充满了亲昵与温柔，可你却从未对我表露过半分！你到底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你自己？！”

陆超瑾紧抿着唇角，静静地看着他发疯，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也是你的夫君啊！我们拜过天地，有过夫妻之实……多年相识，三年夫妻，我们早已是最了解彼此的人。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他懂什么？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他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是只会哭的小屁孩，可自己却忍不住潸然泪下，晶莹的泪光，冲散了眸中的阴狠，将眼底那潜藏的深深爱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女子面前。

“那你呢？”陆超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她缓缓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们是多年相识的旧友，是相伴三年的夫妻，在我命不久矣的那段日子里，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爱我？”

“因为我们太像了。”她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叹息，“同样的，身处这充满是非的漩涡之中，同样的，一身污浊，前路未卜，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从前我看你，总感觉像是在照镜子一般，谁又会爱上另一个自己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阳般，驱散了所有的阴霾，眸光也变得明亮澄澈起来，那是季树禧前世从未见过的明媚与温柔。

“如果你能对现在的我，坦诚地表露出你的爱意，就一定能够理解，我为何会爱上他。你我所奢求的，不正是那份未经尘世侵染的纯粹与美好吗？”

“大人，他是我想用一生去守护的珍宝。”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所以，你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瞳孔，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无情地将他彻底淹没。

那我呢？你视他为珍宝，那在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我哪怕半点的慈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自己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陆超瑾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季树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我要你再嫁我一次。”

这是一个很突兀的要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陆超瑾只是稍稍思考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我去准备。你想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还不等对方回答，她便继续说道：“七月十五肯定不行，那日子不吉利。大婚要准备的东西不少，这个月内时间又有点赶……七月初七，乞巧节，这日子还算不错，你觉得如何？”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还如此认真地挑选日子，季树禧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立马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都依你，我都听你的。”

“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要求吗？”陆超瑾再次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

季树禧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有了，我没有别的要求了。”

“那就好。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对了，顺便帮我叫一下兰秋。”

季树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看穿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直到确认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丝毫的不情愿，这才轻声应了一声“好”，随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自从那夜之后，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关系，仿佛奇迹般地软化了不少，陆超瑾再想让御医给他号脉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断然拒绝。

他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懒散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的缘故，院子里那张旧旧的躺椅，被移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紫薇树下，他总是会在用过午饭后，便独自一人躺在上面，身上随意地盖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一躺便是一整天。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站在那里，正朝着这边看了许久，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他其实很想留在这个世界。”其中一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邵云舟闻言，笑着调侃了一句，“留下来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另一个自己，恩爱一生吗？”

陆超瑾轻轻地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在这个世界，他不一定非要做季树禧。他可以作为季家的远房亲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安稳地度过余生……”

“他可以看看戏，听听曲，游游山，玩玩水，若是哪天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就回家，他会易容术，只要他自己不说，除了我和树禧，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娘他们一定会很热情地招待他，把他当做家人一般……相比起来，所谓的情爱风月，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