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索命来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009更新时间:25/08/04 00:42:02

那人所经受的苦难,外人说来总是难免带上几分同情,而他最不需要的便是这无用的情感。



三日之后,绥元帝便以微服私访的名义,悄然离开了青桐山,一路南下云州。

此行极为隐秘,明面上除了贴身侍卫和仆从,便只有贴身太监从溪、季树禧,以及乔装打扮的国师清忧道人。至于暗中潜藏了多少死士,无人知晓。

一路风雪交加,道路两旁随处可见衣不蔽体、面色灰败的乞讨之人。

季树禧缓缓放下马车车窗的帘子,闭上双眼,竭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

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他实在难以忍受这般民不聊生的景象。

“季首辅,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他跟随从溪上了另一辆马车,绥元帝与清忧道人早已等候多时。

“臣参见陛下,见过国师。”

“季卿,你看看这个。”

绥元帝面色铁青,将手中的一本密折递给了他。

“朕那不知何时死而复生的皇弟,竟然召集了五万叶家军残部,从苦寒北境起兵造反,扬言要来找朕索命!朕记得当初,此人是交给陆超瑾处置的?”

季树禧微微垂着眼帘,低声应道:“确是如此。”

“好啊,她陆超瑾可真是好样的!都死了三年了,还要给朕留下如此巨大的祸患!”

绥元帝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语气中饱含着无法掩饰的不甘与愤恨。

季树禧仔细地将密折内容浏览一遍,随即双手呈上,恭敬地递还给绥元帝,缓缓说道:“叛军拥立新君,来势汹汹,依臣之见,陛下应立即返回京都主持大局,切莫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这……”,绥元帝面露犹豫之色,一旁的清忧道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季道友此言差矣!叛军既然是冲着陛下而来,你此刻却让陛下立即返回京都,岂不是将陛下置于险境?更何况,邪物不除,天下难安……这叛军,不正是那邪物所带来的吗?”

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一袭绛紫色道袍,慢条斯理地捋着山羊胡,语气幽幽地说道。

他那双原本清明透亮的眼睛里,此刻全然没了季树禧记忆中的悲悯与脱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偏执与欲望,说他是妖道,恐怕也不为过。

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能给人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依国师之言,为了所谓的除邪,便可将陛下的安危置之不顾吗?陛下乃是天子,是万民之主,若陛下自身安危都难以保障,又何谈天下永安?”季树禧语气冰冷的反问道。

清忧闻言,笑容中带了几分邪气,意有所指地说道:“季道友对亡妻,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季树禧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冷冷地说道:“还请国师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口中的邪物,与本官的亡妻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季道友又为何要百般阻挠呢?”清忧咄咄逼人道。

“你……”

“够了!都给朕住口!”

绥元帝面色阴沉地呵斥一声,两人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只是在空中交织的视线,依旧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朕已经决定了!朕与季卿即刻返回京都,国师继续前往良玉县,诛灭邪物!朕让从溪留下协助你。”绥元帝一锤定音。

“陛下……”清忧还想再说什么。

“怎么,你要违抗朕的旨意吗?”绥元帝语气不善。

没有人敢违抗一国之君的命令,即便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国师。

“臣不敢,臣领旨。”清忧只能无奈应允。

他一生修道,自诩拥有通天彻地的才能,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位季首辅。

他还是他,但似乎又不是他了。

绥元九年十一月十六日,幽北突发变故,绥元帝匆匆返回京都,并颁布勤王诏令。

十一月二十一日,叶家军与南诏天军在萍阳展开激战,他们高喊着“讨伐无道昏君,诛杀暴虐之主”的口号。

十一月二十六日,渝州、云州、随州等地自发组织起义军,纷纷响应,一路北上,直指京都,与叶家军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腊月十二日,昭阳天军中最为精锐的听风营突然临阵倒戈,导致大军兵败沅成,萧久安率领大军,兵锋直指京都。

腊月十五日,叶家军与七路起义军在京都郊外成功会师,总兵力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之众,史称“万民围城”。

皇城之外,叛军大军压境;皇城之内,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男子,手持一封“伐罪书”,傲然挺立于金銮殿之上。

在他的身后,是身穿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

这些人中,有的怀揣着一腔赤诚正义,自愿站在这里;有的则是受到了威逼利诱,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臣季树禧,联名文武百官共计三十二人,在此呈上伐罪书,弹劾陛下!其一,贪图享乐,沉湎于声色犬马;其二,残害忠良,陷害忠义之士;其三,亲信小人,疏远贤明之臣;其四……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天下百姓已深受其害!陛下君德有亏,上辜负了苍天,下辜负了万民,今我等在此,恳请陛下退位让贤,以振兴社稷,巩固山河!”

“臣等恳请陛下退位让贤!”文武百官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绥元帝踉跄着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那阴狠毒辣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生吞活剥一般。

“季树禧!你竟敢背叛朕?!你难道忘记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予你的吗?!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你杀了梁仲辉,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你就是朕脚下的一条狗而已!你竟然敢背叛朕?!”

季树禧眼帘微垂,身着紫袍的身躯挺拔如松,他语气沉着而冷静,不卑不亢地说道:“臣从未想过要背叛陛下,只是陛下先背弃了天下万民。”

“住口!这一切都是借口!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你根本就是为了陆超瑾那个贱人!”绥元帝怒吼道。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你身为一国首辅,竟然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连身后名誉都不要了!”

不知是愤怒还是嫉妒,此刻的绥元帝只想将眼前所有人都杀得一干二净。

“来人!给朕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下一刻,身披银色铠甲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大殿,却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