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谁是夫？

“难道，是为夫伺候得不够周到，以至于夫人想要亲自上阵指导一二？”

季树禧暗自咬牙，只觉昨日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风，才会妄图在陆超瑾面前耍嘴皮子，比拼脸皮的厚度，这种事，他下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落一室。陆超瑾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便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环住那人的脖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用那双还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看着对方，朱唇轻启，声音慵懒而沙哑：

“今日无需上值，夫君可否再陪我小憩片刻，嗯？”

红帐低垂，光影摇曳。男人维持着半伏的姿势，喉结微微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单音，算是对她的回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饶有兴致地从她恬静无害的睡颜上缓缓滑落，最终停留在她脖颈和锁骨处那些暧昧的痕迹上，凝视良久，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怀孕了？看这月份，应该不小了吧，她还真是……不知节制啊。

怀有身孕的陆首领，竟然与自己同床共枕，还口口声声地唤自己夫君……这，真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啊，不过，他喜欢。

男人看得有些心猿意马，不由自主地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既然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那么，轻轻触碰一下，应该不要紧的吧？

他缓缓抬起手掌，隔着一层柔软的锦被，小心翼翼地覆上女子圆润的腹部。然而，就在他的手掌与那片柔软相触碰的那一刹那，一种奇异的触感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里面的小家伙，竟然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就在他愣神之际，丝毫没有察觉到，原本还在熟睡的女子，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她那双妩媚动人的凤眸，早已褪去了惺忪的睡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寒冰般刺骨的锐利。

“你是谁？”

陆超瑾毫不犹豫地打开他的手，用手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同时，她手掌翻动，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便横在了胸前，她目光如炬，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和季树禧长得极为相似，只是，他比季树禧要年长一些，眼角也多了几丝岁月的痕迹，散落的发丝之间，也夹杂着几缕刺眼的雪白。

真是活见鬼了，她那么大一个年轻力壮、英俊潇洒的夫君，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一个老头子？

男人略带遗憾地收回了手，他的目光从那柄锋利的匕首，缓缓移到陆超瑾的脸上。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眼中充满了恶意，像是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一般。

“我是季树禧，是你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夫君啊。怎么，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夫人就把为夫给忘了？还真是让为夫感到无比的心寒呢。”

她的夫君，是绝对不会用“为夫”这种酸掉牙的词语来自称的，更不会用“夫人”这种带着疏离感的称呼来叫她。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这种令人厌恶的毒舌，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符合。

“季……大人，怎么会是你？”

“别来无恙啊，陆首领。”

陆超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连忙扔掉手中的匕首，猛地掀开锦被，跳下床，大声喊道：“阿如，阿来！”

“少夫人您醒啦！阿如这就给您把洗漱用的水端进来！”

门外立刻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推门而入。

隔着一道一人多高的四季屏风，陆超瑾骤然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地将手掌放在小腹处，用力捏紧。

让阿如进来又能做什么？难道，她还能把屋里的另一个人移交给官府不成？

“少夫人，少爷可是也起来了？需要阿如服侍少爷洗漱吗？”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陆超瑾的身后响起：“不必服侍，你先下去吧。”

“好嘞，少爷！”

阿如在离开之前，偷偷地往屏风后面瞟了一眼，只见一位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的男子，正拿着一件外袍，小心翼翼地披在女子的肩头，两人挨得很近，看起来十分亲密。

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男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他从床头的矮几上拿起衣物，一件一件地为女子穿好。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但却足够细致，也足够耐心。

“陆首领不必用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我本是陪同陛下在青桐山祈福，白日里诵经的时间久了，晚上不免有些贪睡……手抬一下。”

陆超瑾紧紧地抿着唇角，浑身僵硬地任由眼前的男人摆布。

男人垂着头，认真地研究着衣服上的系带和暗扣，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所以，才会有诸多冒犯之处，还望陆首领能够见谅。”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也足够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与她相识将近二十年，曾行过大婚之礼，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未真正地交过心。她病逝之时，他虽然心中有所唏嘘，但更多的，却是兔死狐悲的不安。

直到半个月之后，他第一次在梦中与她重逢。

梦境虚无缥缈，却足够美好。

那时，他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能够再次与她相遇，哪怕只是一场梦，他也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开她。

他要保持理智，要竭力控制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吓到她。

男人在心中这般想着，他的言行举止，便越发克制而规矩。

陆超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感觉自己能够顺畅地呼吸了。

“此间之事，颇为蹊跷，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明真相。在这期间，还请大人不要离开这间房间，也不要与任何人交谈。”

男人轻轻挑了挑眉梢，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他嘴上答应得十分痛快，可实际情况却是，陆超瑾前脚刚带着阿如离开房间，他后脚就跟着走了出去。他身上穿着从衣柜里随便翻出来的男子衣物，就连脸和发色，也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改变。

“少爷，您怎么起来了？您身体不适，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阿来去做就好了。”

这两个小厮称呼他和陆超瑾为少爷和少夫人，这说明，在这个家里，还有老爷和夫人。

“已经好多了。夫人呢？”

季树禧随口回应着，同时，状似无意地观察着院落的布局，并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阿来：“夫人和杨夫人正在前厅用早膳呢，方太医也在，正在说着昨晚的事情。”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淡淡地说道：“我饿了，咱们也过去吧。”

“好的，少爷，您等一下，阿如这就去给您拿件披风，您穿得太单薄了。”

少年的声音欢快而清亮，他的言行举止，也没有半点奴婢的低三下四，由此可见，平日里，这家的主人，并没有将他们当做真正的下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