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妖孽瞳

沉默在空气中凝结，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谢玄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陛下有如此长远的眼光与卓越的智慧，实乃大景之福。”

或许，眼前这位年轻的新陵帝，真的有能力带领大景，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光明未来。

新陵三年初，翰沙使臣桑雅带着求和的意愿而来，提出以翰沙部的智缘、齐玛两座城池以及数不清的牛羊，来换回被俘的阿其那，却遭到了新陵帝的断然拒绝。桑雅羞愤不已，愤然离去。

仅仅三天后，在翰沙部大祭司伯赫的提议下，众人拥立三王子烈尔钦为新的可汗。烈尔钦集结了七万精锐铁骑，气势汹汹地向大景发起了宣战。

二月，叶家军在凤吟滩与翰沙铁骑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翰沙军队被打得溃不成军，大都护连任更是被叶家军的先锋将军斩于马下。

二月十日，叶家军成功攻破翰沙边城，军队如猛虎下山，势如破竹，连克十五座城池，兵锋直指翰沙都城兹瀚。

二月十七日，叶家军一举攻破兹瀚，象征着大景的玄鸟长青旗，终于取代了那面象征着血腥与暴力的虎扑赤色旗，在兹瀚的上空高高飘扬。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仿佛沉睡了一般。

牢房的门锁被士兵打开，他语气恭敬地说道：“将军，请。”

陆超瑾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怎么样了？”

“回将军，每日送去的饭菜都有动过的痕迹。前两日，他还想要了几本书和一些纸张，属下按照您的吩咐，都给他送去了。”

陆超瑾微微颔首，表示赞赏。“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是！”

暗牢中，长久不见人影，谢清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眼前之人，随即笑了起来。“陆将军，你竟然长胖了！”

陆超瑾淡淡地垂下眼眸，目光扫过地上的画像，最终停在那双漂亮的异色瞳上。“你也一样，看来这段时间过得还算舒心？”

她拿起一把椅子坐下，看似随意地用厚厚的狐裘披风遮掩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腹部。

谢清乐咧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朱笔，手腕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自然！伙食不错，又不用挨鞭子。早知道你们大景对俘虏这么好，说不定我早就投降了。”

“让我猜猜，我被关了这么久，你现在才来看我，莫不是你们现在才把兹瀚攻下吧？”

见陆超瑾沉默不语，他笑得更加开心了，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笑得前仰后合，连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我说陆将军，你这也不行啊，我还以为你一个月就能攻下呢。”

明明是如此欢快的笑声，在场的众人却都感到一阵心酸。

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大景也有许多英勇的儿郎战死沙场。

等对面的少年笑够了，陆超瑾才缓缓抬起手，身后的叶燎立刻会意，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少年面前的桌上。

一面是翰沙部的虎扑赤色旗，另一件则是一幅卷轴。

陆超瑾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自从黄泉崖回来之后，我便派人四处打探你的身世，最终在阳城县找到了线索。”

“景仁四年四月十六日，阳城县令夫人诞下一女，县令欣喜若狂，因为当日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格外鲜艳，便给女儿取名为谢棠如。县令夫妇中年得女，自然是万般宠爱。不幸的是，这个女孩长到十岁时，一双原本乌黑的眼瞳，渐渐变成了一金一赤的异色瞳，县城百姓惊恐不已，认为她是不祥之兆。”

“景仁十九年五月，阳城县发生了多起年轻男子暴毙的怪事，百姓们都说是妖物作祟，吸食人精气所致。阳城县令查案无果，只好顺应民意，忍痛决定弑女除妖。在行刑的前夜，县令夫人偷偷帮助爱女逃离，只将女儿的衣物留在了锁妖笼中。”

“景仁二十三年八月，随着当年暴毙案的真凶相继落网，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原来，那些男子在外地行商之时，曾经奸污了一名痴傻女子，还打伤了那女子的父亲。那父亲为了报仇，蛰伏三年，自学毒术，隐姓埋名来到阳城县，下毒害死了那些男子。”

这是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故事，足以让人们看到一个无辜女子充满悲哀的一生。

故事的结局是，痴傻女子的父亲最终被抓获，被判处斩立决。临死之前，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为自己的女儿再亲手做一次甜汤。而那痴傻女子，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父亲亲手做的甜汤之下。

在了结了此事之后，县令黯然辞官，妻子也因此视他为仇人，最终郁郁而终，终其一生都未能再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

“那位县令夫人如今尚且健在，我派去的人根据她的描述，绘制了这幅肖像图，也不知道像不像。”

谢清乐已经听不清陆超瑾在说什么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颤抖着抓了好几次，才将那幅卷轴紧紧地握在手中，紧到指节都泛白了，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骤然松开了手。

画卷缓缓展开，一幅美人图跃然纸上。画中的少女身着鲜艳的衣裙，娇美的容颜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比之海棠花更胜几分。那双异色瞳更是用特殊的颜料绘制而成，宛如宝石一般，美丽而迷人。

“像……真的像……”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隐忍的抽泣声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抑制。

没有人打扰他，等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一些，陆超瑾才继续说道：“是大景对不住你的母亲，你恨我们是应该的。但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不屠戮，不劫掠，把翰沙的百姓当做大景的子民一样对待，大景和翰沙，都会有一个新的明天。”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说不信。”

少年小心翼翼地卷好那幅画卷，紧紧地搂在胸前，整个人都蜷缩到了墙角，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那面赤色旗。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鼻音：“陆超瑾，你们的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押解回京，斩首示众。”

烈尔钦已经将他通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翰沙部，他现在是大景和翰沙两族的公敌，唯有一死，才能平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