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首辅大人，委屈啦

听着邵云舟带着几分幽怨的语调，陆超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自己说的，信仰的崩塌与重建如同破茧成蝶，必然经历漫长的痛苦，老百姓已经够苦了，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你说的倒也在理，是我操之过急了。”

邵云舟先是叹息一声，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模样，眉眼间闪耀着骄傲的光芒：“所以陛下已经下旨，将我调入了户部，新设司农一职，官阶仅次于户部尚书，专管天下农事！”

陆超瑾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户部那可是油水最足的地方，他也敢往里掺和一脚，真不愧是能掐会算的先知。“陛下对你可真是恩宠有加，竟然任由你如此胡闹。”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邵云舟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我和陛下那是惺惺相惜，情同手足！陛下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他愿意信任我，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不像你，简直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当初我拿着火铳的设计图纸去找你……”

“……”

陆超瑾一时语塞，无言以对。都过去多久了，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要被翻出来反复鞭尸，真是够了。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绚烂的色彩。

陆超瑾提着食盒走进主帐，季树禧正手捧书卷，看得入神。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俊美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娘子。”

“嗯，过来用晚膳吧。”

陆超瑾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出来。边塞苦寒，吃食难免粗糙了些，但听说今日有京城来的贵客，张军头特意准备了几道京城的菜肴，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季树禧接过她递来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却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红了耳尖。“娘子，陛下有意在叶家军中设立政学一职，人选将由内阁大学士担任。”

陆超瑾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收回目光，拿起筷子为他夹菜，语气平静如水：“邵大人已经告诉我了，他还说，陛下最先定下的人是你，但你拒绝了。”

邵云舟说这些话，摆明了是想看热闹。季树禧入内阁不久，根基尚未稳固，更何况他曾经在玄帝身边待过，若此时出任政学一职，那么他后半生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萧久安或许只是出于好心，想让他们夫妻能够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但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季树禧顿时觉得食不知味，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次，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对不起娘子，我很想和你朝夕相伴，可是学政一职，朝中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只见她神色平静，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她轻声问道：“如果我求你留下来呢？”

看着季树禧瞬间变得惨白的俊美面容，陆超瑾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陆超瑾，你真是没救了。“夫君……”

“对不起，娘子，我不能留下。”

“唉……”

他看起来真的非常愧疚，温柔的眼眸里充满了难过。陆超瑾见势不妙，连忙起身过去抱住他，但还是没能阻止他落下眼泪。

“怎么又哭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在故意逗你吗？”

季树禧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淡色的薄唇紧紧抿着，眼里的委屈和固执几乎要溢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惹人怜爱。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每次想要捉弄自己的时候，都会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骨子里的恶劣和变态根本藏不住。

可是他就是觉得难过，忍不住想要哭泣。

陆超瑾心里清楚，自家的小夫君在外人面前是光风霁月的季大人，在她面前却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娇气包，听不得半句重话，受不得半点委屈。

她心甘情愿哄他一辈子。“好啦，别哭了，好不好？”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煞神，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一样，温柔地用指腹拭去怀中之人的眼泪，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其实在邵云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担任学政一职的人不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成就。”

你是季树禧，是连中三元的白衣卿相，是未来的内阁首辅啊。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泛红的眼尾，季树禧缓缓眨动着澄澈漂亮的眼睛，紧接着，女子温热的唇瓣落在了他的眼睑上，然后是脸颊、嘴角……

“我很欣慰你的选择，为私情而放弃志向，是世间最愚蠢的行为……”陆超瑾捧着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做大景的纯臣，将来青史留名，你的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季树禧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污点。”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向陛下举荐了百里兄，他性情洒脱，才华横溢，而且一直向往边塞的风光，出任学政一职再合适不过。我这一生已经足够幸运，功名对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实在犯不着如此权衡利弊。娘子，你太小看我了。”

听到这话，陆超瑾神情微怔，随即抿着唇角笑了笑，眼中的爱意变得更加浓稠。“是我糊涂了，不该那么说的。”

上一世的他背负了太多的骂名，既是佞臣又是孤臣，清官不屑与他为伍，贪官则是不敢接近他。她为他担忧，怕他孤独，却忘了他原本可以选择做一个平庸之辈，不被载入史册，却可以一生快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