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毒妇

“老三若腿脚康复，便去城里寻些正经事做吧。红绸是个贤惠的媳妇，平哥儿和安哥儿还在求学，你乃是家里的主心骨……”

“哐当！”

陆正礼如同触怒了某种禁忌，面色铁青地将碗狠狠摔在地上，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陆东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以前爹你是一家之主，现在大哥二哥都走了，我反倒成了顶梁柱？爹，你自己不觉得这话说出来很可笑吗？”

“爹还记得吗？刚才那臭婆娘是怎么辱骂我的？说我是个废物！可谁又把我变成一个废物的？您心知肚明！”

说到此处，陆正礼的眼神越发阴森，里面蕴藏的怨恨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陆东平的身体。

“是你和娘！是你们亲手把我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从小到大，他什么活都不用做，就连撒泡尿都能得到无尽的夸赞，负责操劳干活的永远都是大哥和二哥。刘香花更是耳提面命地告诉他，哥哥就应该宠着弟弟，哥哥赚的钱就应该全部给弟弟花，而他只需要一辈子待在爹娘身边，尽心尽力地孝顺爹娘就行了。

“所以啊，爹和娘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死在我前面，否则……我就把二嫂和那个臭婆娘全都卖到窑子里去，再把安哥儿和平哥儿卖给人牙子！我要是活得不好，谁也别想好过！”

“你也别跟我提安哥儿和平哥儿是我亲儿子的话，那两个小兔崽子上了这么多年学，连个屁都考不出来，白瞎老子那么多银子，卖了正好能回本！”

听着这些丧尽天良的恶毒之言，陆东平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白白嫩嫩，只要一戳小脸就会甜甜地冲你笑的小娃娃。

很小的时候，他也喜欢和老大老二亲近，为了等外出干活的哥哥们回家，一个人搬着小板凳，孤零零地坐在家门口，一等就是一整天。

“我的儿子死了。”

这是那天晚上，刘香花如同丢了魂一般，喃喃自语了一整夜的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死了呢？

陆正礼夫妻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饭。陆超瑾推开院门的时候，恰好听到那两人在屋子里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北丫头？”

“阿爷。”

来开门的是陆东平，短短几日不见，他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浑浊的双眼迟缓地转动着，颤颤巍巍地让开一条路，“进来吧”。

陆超瑾站在院子里，神色平静地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当初分家的时候，她说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嫁妆，更多的还是为了那些银子。

就算这里和父亲有些关联，她也不会对一个死物倾注过多的感情，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北丫头，你二婶住在东边第一间屋子。”

陆超瑾抬脚朝着东厢房走去。

推开房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陆超瑾微微皱起眉头，并没有关门，绕过桌子，径直走到床边。蜷缩在床脚的人，因为突然透进来的光亮，不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但在看清她的脸时，声音戛然而止。

“是……北丫头？你是北丫头吗？”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好歹还能认得清人。

陆超瑾的目光从女人那张消瘦蜡黄的脸上扫过，随即敛下眼眸，淡淡地唤了一声“二婶”。

真的是北丫头，她终于肯来见自己了！

“听阿爷说二婶想见我？”

“对！我想见你……是想请你帮我找到儿子……我和大哥的儿子。”

陆超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神智不清？这不还挺精明的么？

一个不知道跟哪个奸夫苟合生出来的野种，也敢算在父亲头上？

真是晦气！

许文娘跪坐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蓬乱地披散着，再加上那张凹陷蜡黄的脸，活脱脱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她死死盯着陆超瑾的眼睛，眼神诡异，歪着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作为报答，我可以把大哥真正的死因告诉你。”

陆超瑾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许文娘依旧在笑：“怎么样北丫头，二婶提出的条件不过分吧？想当初我和你二叔的媒，还是大哥亲自做的呢……”

“我快要死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见我儿子一面，说起来他还得叫你一声姐姐呢。大哥当年被贼人杀害，我一直都很伤心，要是连我们的儿子都保不住，到了地底下大哥肯定会埋怨我的。”

此言一出，屋里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分，许文娘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许久，陆超瑾才有了动作，她缓缓伸出手，一把钳住女人尖细的下巴，使了几分力气将她抬起来。许文娘吃痛，想要伸出手推开她，陆超瑾却直接抬起一脚踩在床上，正好将她的手踩在了脚下。

“我一直都觉得，在这个家里最聪明的人就是二婶。但我没想到的是，二婶被二叔折磨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收敛你的那些小聪明。”

“我了解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二叔。他是一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人，有时候甚至感性得像个女人……”

“在他的心里，亲情胜过一切。如果你怀的真的是我父亲的孩子，他只会在伤心难过之后把你供起来，然后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亲手把他养大……而不是像一条发了疯的疯狗一样报复你，甚至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钳在她下巴上的手指越发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许文娘脸上哪里还有之前得意洋洋的神色，看着陆超瑾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被死死地控制住，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