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恶婆婆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090更新时间:25/08/04 00:42:02
“姐姐在害怕什么呢?”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前世的叶蓁,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重活一世,她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她害怕无法善终,害怕恶人逍遥法外,更害怕那些为国捐躯的叶家军将士们,她甚至害怕萧广陵,害怕朱耀洞悉她与叶家的关联。每当这种恐惧涌上心头,她都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罢了。
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林轩娘亲昵地挨着季树禧,一把撩起他的裤腿,仔细察看他的伤势,啧啧称奇。“树禧啊,瞧瞧,你连伤药都用上了,这简直比亲娘我还上心呢。”
她转过头,略带犹豫地对陆超瑾说:“小瑾,陆家老宅那边……你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林轩娘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自从你二叔过世后,你爷爷做主将所有家产都给了你三叔。那两口子的德行你今天也看到了,不仅两位老人受他们磋磨,就连你那疯了的二婶娘……”
“唉!你说说,原本一个好端端的人,被自家男人糟践成那个样子。好不容易被救了出来,还要整日受老三夫妻俩的气,真是作孽啊……”
刘香花偏心小儿子那么多年,可她的疼爱还不如喂了狗!
陆超瑾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会抽空去的。”
有些事情,也确实该有个了断了。
——陆家老宅
晚饭是刘香花做的,自从被陆东平教训过后,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伤,性情也变得沉默寡言,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做的什么饭!饼子粗糙得能噎死人,米汤清汤寡水,连几粒米都看不到,喂猪猪都不吃!”
赵红绸的抱怨声刺耳,将桌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作为一家之主的陆东平却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就着米汤,将一张又一张的饼塞进嘴里。
赵红绸脸色一僵,正要继续发难,陆正礼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媳妇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家米缸都快见底了,怎么能怪娘呢?这样,明天我进城一趟,买些米面回来。”
“买什么买!平哥儿和安哥儿的束脩还没交,哪来的银子买米面?看看人家北丫头,现在嫁到季家,天天吃香喝辣,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坦!再看看我,天天吃猪食,还得下地干活……”
想当初,他们夫妻俩掌管中馈的时候,也曾风光潇洒过一阵子。陆正礼还去过春柳街,享受了一把温柔乡,可那点银子很快就挥霍一空了。
家里的粮食以前都是陆正义负责,从未动用过中馈里的钱。现在他死了,粮食来源自然也就断了。
陆正礼搂住赵红绸,好一番安抚。在对方的疯狂暗示下,他犹豫着看向沉默不语的老父亲,试探性地问道:“爹,您看咱家现在确实是周转不开。大嫂和南哥儿不是在县城里做活吗?要不您明天跟我一起去县城,看看他们能不能帮衬一下?”
“对呀爹,我听说大嫂在白记布庄做绣娘,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呢!您要是去跟她说,她怎么着都得拿出一些银子来孝敬您和娘吧?”
夫妻俩一唱一和,旁若无人地商量着如何从别人那里榨取钱财。两位长辈一言不发,气氛尴尬至极。
沉默片刻后,刘香花率先放下碗筷,默默地回到房间。陆东平则又拿了两张饼,掰成小块,盛了一碗米汤泡在里面,然后端着碗,佝偻着背,一言不发地走向许文娘的房间。
被晾在一旁的两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无比。他们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瞎子面前演戏了。
陆正礼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总觉得自从老二死了以后,爹娘就彻底变了。以前,只要他稍微示弱,娘肯定会第一个冲到大嫂面前,替他要钱。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分明是不想管他们三房了!这怎么能行呢!他可是陆家唯一的儿子,平哥儿和安哥儿更是他们的宝贝孙子,他们必须得管!
屋子里没有开窗,一片昏暗。许文娘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早已神志不清。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床了。这个家里没有人愿意照顾她,以至于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简直和猪圈没什么两样。
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佝偻年迈的身影。阴影里的女人,即使疯了,也能分辨出那是个男人,她立刻失控地尖叫起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
陆东平便站在门口,不再靠近。他将手里的碗筷放在地上,不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
“北丫头回来了。”
“当年老大的事情,我们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老二媳妇,在报应到来之前,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死。不过,如果你还想见你儿子一面,就听我的。我老头子是个窝囊废,没本事给你找儿子,但北丫头有。”
如果她愿意的话。
木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沉寂许久,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陆东平回到他和刘香花住的屋子。屋里没有点灯,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早已入睡的刘香花。
“我看你刚刚在饭桌上没吃多少,就给你拿了两个红薯,起来吃吧。”
他说完,须臾,床榻上的人才慢吞吞地有了动静。她动作迟缓地支起身子,一双吊梢三角眼,闪烁着明晃晃的警惕。陆东平将手中的红薯递了过去,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吃吧。”
刘香花没有半分的推诿,顾不上那滚烫的温度,迫不及待地剥开那层被炭火熏黑的外皮,露出里面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薯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狼吞虎咽,像是饿极了。
陆东平也饿,他下地劳作了一整天,那几个粗粮饼子早就消化殆尽,胃里一阵阵地泛着酸水,难受至极。
尽管如此,他还是动作迟缓地剥开了另一个红薯,小心翼翼地剔除掉炭黑的部分,然后递了过去。刘香花接过,三下五除二便吞咽入腹。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睡吧。”
说完,他便吃力地爬上床,缓缓躺下,将满面的沧桑深深地藏匿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刘香花嘶哑的声音:“陆东平,我儿子死了。”
陆东平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浑浊的眼眸中,隐约可见水光闪烁,声音却出奇地平静:“我们有两个儿子都死了,你指的是哪一个?”
刘香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依旧机械地重复着那一句话。陆东平便不再言语,那双浑浊的双眼却再也没有合上,一直睁到天色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