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洞房夜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259更新时间:25/08/04 00:42:02
季树禧珍视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布巾拭去水分,直至半干,又从精致的梳妆台上取过一把散发着淡淡木香的桃木梳,从头顶缓缓梳至发尾。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蕴含着十二分的柔情与耐心,眼底更是溢满了难以言喻的欢喜。
“别擦了……”陆超瑾终于无法再忍受这般磨人的温柔,她猛地抬手,牢牢扣住了身后那人的手腕,随即起身,径直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尽管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难堪与复杂情绪,但她终究不愿成为一个食言之人,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季树禧猝不及防地被她按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迅速地扒去了外衣。那速度之快,简直令他瞠目结舌。待他回过神来,俊美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连忙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身上的人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怀里的人儿,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白皙的颈侧甚至浮现出几条淡淡的青筋,显然是将自己逼到了一个极限的状态。季树禧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用自己那温暖的掌心,轻轻地贴着她紧绷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并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解释道。
“姐姐莫要误会,我并无半分强迫之意……我曾答应过姐姐的,除了那一纸婚书之外,有关这门亲事的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你的手中。这一点,是你当初愿意嫁给我的前提,就算是娘亲,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此话一出,怀里的人儿,这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就像是一只原本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中的小刺猬,慢慢地收起了浑身尖锐的刺,转而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坦露了出来。
陆超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慢慢地松开了他那略显宽大的衣襟,将自己的脸扭向一旁,轻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她侧着头,眼眸低垂,让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的神情,但那并不能够妨碍季树禧的心疼。
“没什么好抱歉的,姐姐只管放宽心便是。那……咱们歇息吧?”
“嗯。”
柔软的褥子下面,并没有放置那些寓意着多子多福的桂圆、花生等物,一床大红色的鸳鸯被,轻轻地覆在身上,温暖而又无害,就像是白日里那个温柔的拥抱,令陆超瑾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
新婚之夜的喜烛,是不能熄灭的。季树禧小心翼翼地将精致的床帐放了下来,房间里的光线,立即变得朦胧而又昏暗了起来。床上有两条柔软的被子,他自觉地拿过了一条,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像一只小猫一样,黏黏糊糊地蹭了过去,直到额头触碰到了女子那略显冰凉的肩膀,这才停了下来,红着脸轻声说了一句“姐姐好梦”,然后便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陆超瑾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回了一句:“好梦”。
深夜,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房间。
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那烛火通明的婚房之中走了出来,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之下。
正是难以入眠的陆超瑾。
她在洒满了月光的庭院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怀里紧紧抱着的刀,神情淡漠而又疏离,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靠近的孤寂。
那是一把慕容家发给普通护卫的佩刀,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前世,她曾拥有一把天下闻名的宝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她曾用那把刀,斩杀过无数的敌人,最终,那把刀却断在了阴暗潮湿的昭狱大牢里。
前世,当她被抬进季府的时候,早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废人了,不仅失去了所有的武功,还徒留了一身毫无用处的傲骨。
这门亲事,是皇帝亲自赐婚的,哪怕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侍妾,季府都必须风风光光地大办。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张硌人的床榻之上,满眼都是刺眼的红色,冷汗浸湿了身上那件华丽的大红色嫁衣,使得那些精美的布料,紧紧地黏在了她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之上。
褥子下面,放置了桂圆、花生等物,本该是寓意着圆满幸福的美好之物,此刻,却只代表着无尽的屈辱,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季树禧,都是如此。
彻骨的痛苦,并不是摧毁一个人脊梁的最佳手段,只有屈辱,才是。这是萧广陵想要看到的,以此,作为她忤逆帝王的代价。
陆超瑾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自己身上的痛苦,能够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可是,那扇紧闭的房门,还是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声响,如同索命的恶鬼破门而入一般,令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自己所有的神经。
“都出去,本官……咳咳咳,本官知道该怎么做。”
“大人,这可是陛下的吩咐,季大人是想违抗皇命不成?”
“咳咳……尔等在场,若陆首领不堪受辱,拼死一搏,杀了本官再行自杀,嬷嬷可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可是……”
“滚出去!别再让本官说第三遍!”
这个男子,素来性情乖戾,能够解释这么多,已然耗尽了他的全部耐心。况且,萧广陵赐婚,并不是赐死。如果陆超瑾真的死在了大婚之夜,那么,那些从皇宫里派来的奴才,绝对是第一个掉脑袋的。
层层叠叠的大红色床幔,轻轻地摇曳着,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削瘦的手,然后,是那张阴鸷而又苍白的面容。
他身上,也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陆超瑾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乃当世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无法逃脱任人摆布的命运,何其可悲。
“季大人……”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求饶,还是别的什么。也只有这么一声,因为她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咳咳……见过陆首领安,季某冒犯了。”
繁琐而又复杂的大红色嫁衣,被一件又一件地解开,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上,红烛帐暖,本该是鱼水之欢,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只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她曾在战场上,被毒箭射中后背,因为医治不及时,伤口恶化,差点连整个肩胛骨都被剜去。当时,她只觉得痛苦难忍,而今再回忆起来,与此时此刻相比,不过是十之一二。
入府三年,只有那一夜的相欢,却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有关那一夜的记忆,除了满屋刺目的红色之外,便是无穷无尽的痛楚,还有沿着她的颈侧,没入身下被褥的温热鲜血。
坊间有传闻说,季树禧正是因为身体羸弱,致使房事不济,从而导致心理扭曲,凡是入他府中的女子,皆是被他折磨致死的。
可是,她一直都记得,那夜红帐春情,男人一边艰难地动作着,一边伏在自己的耳边,声音喑哑地低声呢喃,“疼也别出声,有影卫在房顶上”,“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陆首领,我们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