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洞房？

郎艳独绝，本该是芝兰玉树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刻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地跟在女子身后。一双璀璨的星眸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我相信你。”
陆超瑾并非什么刁蛮之人，并无欺凌弱小的癖好。“我只是恼你，三日一封书信，却从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闻言，季树禧苦涩一笑。“怪我识人不清，纵使告知姐姐，也只会徒增烦恼。我已经与那人断绝往来，此后不会再有瓜葛。”
“只要姐姐不因此厌弃我便好。”
陆超瑾默然，心中暗忖，若自己当真因此事而厌恶他，他又将如何自处？
危机解除，重逢的喜悦再次笼罩少年。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着牵住陆超瑾的衣袖，见她并未拒绝，便紧紧攥住，脸颊泛红，眼眸闪亮地说道：“姐姐，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婚房！”
婚……房？

陆超瑾尚在愣神，便被少年牵着衣袖，拉到了一间屋舍前。他推门而入，满目的红色瞬间涌入眼帘，猝不及防地勾起她一些久远的记忆，瞳孔骤然紧缩，又迅速恢复平静。“姐姐快进来！这些都是我和娘亲一起布置的，你可喜欢？”
这间屋子，原本是林轩娘做绣活的房间，陆超瑾曾来过几次，只是如今已焕然一新。崭新的架子床上，铺着两床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窗边，摆放着一个全新的梳妆台，上面陈列着尚未启封的胭脂水粉。满屋的红绸喜字，足以窥见布置者的用心良苦。
见她盯着那梳妆台看，季树禧误以为她并不喜欢，思索片刻，说道：“姐姐若是不喜欢这梳妆台，我便将它搬去书房？”
陆超瑾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那就好！”少年如释重负，重新扬起笑容。他凝视着女子沉静美好的侧颜，心中一动，毫无预兆地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低低唤了一声“姐姐”，像撒娇一般，在她肩颈处轻轻蹭了蹭。
陆超瑾浑身僵硬，两臂在身侧艰难抬起，进退两难。
他将头埋在她肩颈处，贪婪地嗅着她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如吸食了猫薄荷的猫儿，舒服地眯起眼睛，声音慵懒地撒着娇。“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啊……”
陆超瑾神情淡淡，目光游离，身体僵硬地任他抱着。
不过是一个拥抱罢了，今日她也曾拥抱过大哥，拥抱而已，没什么的。
少年抱得很紧，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春衫，逐渐融为一体。即便只有一人心怀热情，也令屋内的温度迅速攀升。
陆超瑾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此刻的气氛。
“季树禧，我不想办酒席……可以吗？”
“当然可以。若是姐姐不喜欢，即便举办了也毫无意义。姐姐放心，娘亲那边我会去说。只是……”
他顿了顿，随即在她耳边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耳根，那一片雪白的肌肤，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只是不办酒席的话，今夜便是我与姐姐的洞房花烛夜……我想，姐姐定然不会狠心，让我独守空房的，对吗？”
“……”
陆超瑾终于下定决心，将他从怀中推开，像是在躲避话题一般，说了一句“日后再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季树禧疑惑地歪着头，想起她说的是春柳街之事，弯着眼睛，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那今晚……”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人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脚步慌乱，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身后传来少年低沉悦耳的笑声，不似撒娇时的绵软清澈，陆超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是那般有力，身量似乎也比两个月前高了一些。
她在为了未来四处奔波之时，他也在无声无息地长大，上学念书，下考做官。他不会一辈子追在自己身后，唤自己“姐姐”，更不会一辈子待在良玉县里。
他是季树禧，是日后位极人臣的季首辅。
陆超瑾这般想着，耳后的绯红终于褪去。
不知季树禧是如何与林轩娘说的，晚上用饭时，林轩娘提起酒席之事，没有半点不悦。
“既然你们小夫妻都不想办酒，那咱们就不办了。反正你们有婚书在手，谁也说不到你们头上去。”
陆超瑾朝旁边瞥了一眼，便见少年得意地眨了眨眼，一副撒娇讨赏的鲜活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吃饭，心思却不在饭菜之上。
婚书刚下来，她便去了渝州。两个多月了，这是陆超瑾第一次对自己嫁给季树禧这件事，有了直观的感受。
没有疼痛，亦无憎恨，虽其中夹杂着些许利用与算计，但也算得上是两厢情愿。
所以，当她再次站在那一片刺目的红之间时，心中生不出半点厌恶，只是有些无措。
红烛泣泪，烛光摇曳。
两人先后去浴房沐浴出来，回到房间。
少年从柜子里拿出长布巾，给她绞着头发。陆超瑾坐在梳妆台前，透过模糊的菱花镜，仔细端详着少年认真温柔的模样，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几分审视。
“以前与姐姐见面，姐姐总是用木条挽着发髻，今日才知姐姐的头发这般柔软漂亮，像是绸缎一般。”
陆超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对方那头乌黑柔顺的墨发，才能称得上一句三千青丝如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