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冤家

从清雅轩出来，走过一段路途，少年脸庞上的笑意依旧未曾褪去，显露出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你不是一向不喜读书吗？为何又要去？”陆超瑾略带疑惑地问道。

少年闻言，心中暗道：自然是为了能配得上姐姐你啊。

但他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学而优则仕，读书哪有喜不喜欢的？我自认为天资聪颖，若能借此博得锦绣前程，自然是满心欢喜。”

听闻此言，陆超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今年入学，那你打算何时下场应试？”她继续问道。

“后年！”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去年恰好错过，下一次便是在后年，景仁四十年。

陆超瑾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嘴角微微勾起，“这么自信？”

“当然自信！”

少年脸上的神情生动而充满活力，萦绕在他周身的病气似乎都被冲散，他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都仿佛在熠熠生辉。

“我自小便怀有青云之志，渴望逐浪踏雪，揽星辰入怀！超瑾姐姐，你且拭目以待吧！”

十岁便已是童生，十三岁便中了秀才，这在云州府可是百年难遇的神童，他的确有资格说出这番豪言壮语。

只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正是在景仁四十三年考取的解元，次年参加会试，又一举夺魁，荣获会元，最终在殿试之上，凭借一篇精妙绝伦的《治农策》深得圣上赏识，被钦点为状元郎。

连中三元的少年状元，本应有着一片光明的前程，却不幸被卷入残酷的夺嫡之争，最终在日复一日的猜忌与质疑中，压抑成了一个性情扭曲之人。

如今，他提前三年下场应试，或许会因此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是他们二人，从此刻开始，便已经显露出分道扬镳的预兆。

“季树禧……”

你我注定是两条平行线，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少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呼唤，微微侧耳，随即仰起脸，凑了过来，眼神如星辰般明亮，“姐姐在叫我吗？”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陆超瑾淡淡道。

傍晚回到家中，杨喜云便兴高采烈地将季家今天送来的聘礼展示给她看。

二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一匹上好的细棉布料、一支精致的银钗、五斤猪肉，还有一盒香气扑鼻的点心，这样的聘礼，即使放在县城里，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见林轩娘也是真心疼爱儿子，竟然如此舍得。

“我们小瑾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嫁给一位如此出色的如意郎君！”

杨喜云喜不自胜地抚摸着柔软的布料，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陆超瑾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找了一个盒子，将银子仔细地收了起来，“其他东西，娘亲看着收起来吧，只是这银子，我们现在不方便收下。”

“季秀才已经决定前往县学读书，两年后便要下场应试，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杨喜云深以为然地点头，“你做主就好。”

按照习俗，男方下聘之后，女方需要准备一些回礼，比如一些亲手制作的绣品，以及一些精心烘焙的糕点等物，这些都是一些表达心意的小物件，然而到了陆超瑾这里，却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

让她做绣品，她担心自己会被针扎死；让她做糕点，她又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毒死季树禧。

于是，第二天，当陆南巢穿戴整齐，准备前往季家送回礼时，看着盒子里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小瑾啊，就算你再怎么另类，终究还是个姑娘家吧？回一把匕首给男方，这寓意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娘，你怎么也不劝劝她？”陆南巢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杨喜云一脸委屈，“我劝了呀！为了教小瑾绣帕子，我可是折了十几根绣花针呢！”

陆南巢顿时语塞，好吧，他认输了。

他默默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一方珍藏的砚台和一条银色的发带，本来是打算在新婚之夜送给妹夫的礼物，现在也只能提前拿出来了。

“绛州澄泥砚？大哥也太偏心了吧，赚了银子都不先想着给我买礼物。”

陆超瑾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知道常衙头在县城里给大哥找到了一份记账的活计，只是现在的账房先生都这么赚钱了吗？居然连价值几十两银子的澄泥砚都买得起。

陆南巢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你想什么美事呢，这砚台价值八十两银子，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这是我从别人那里赢来的。”

好吧，这么说就合理多了。

陆超瑾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低头开始收拾那些回礼，并不打算过多地过问比试的事情。她的大哥并非愚笨之人，她相信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最好，而她只需要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就好了。

“大哥，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季家。”

“……”

按理来说，议亲期间，男女双方是不可以私下见面的，更别说是女方跟着去送回礼这种事情了……不过，他们家小瑾马上就要跟着船帮去渝州了，还守什么规矩？

他们家的小瑾啊，和所有人都不同呢。

季家院子里。

“姐姐，你怎么来啦？”

少年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身姿挺拔如松树一般，一见到陆超瑾，就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结果被林轩娘黑着脸一脚踹到了一边。

“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还不快点给南哥儿倒茶去！”

“……哦。”

少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厨房走去。

“北丫头啊，你来得正好，婶子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林轩娘缓和了语气，亲切地牵起陆超瑾的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陆南巢。

“南哥儿，你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婶子一会儿就给你们做饭去！”

“知道了，婶子！”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林轩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到陆超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来。

“婶子，幽哥儿年纪还小，难免会有些任性，婶子千万别生他的气。幽哥儿读书需要花费不少银钱，这二十两银子还是放在婶子这里比较好。”

林轩娘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满满当当地放着碎银子，这可远远不止二十两银子啊。

“北丫头，这……这可不行，幽哥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