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颜面扫地

步入清雅轩，一扇巍峨的四季屏风即刻攫取了所有目光，春兰的娇媚，夏荷的清绝，秋菊的淡雅，冬竹的傲骨，四季景致跃然于上，鲜活得仿佛能嗅到泥土的芬芳。

恰逢上元佳节，华灯初上前的清雅轩已是人头攒动。三五成群的青衫学子高谈阔论，或挥毫泼墨，或吟诗作对，一派风雅。

“隐之贤弟？”

二楼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季树禧循声望去，只见两道身影风驰电掣般地冲下楼梯。

“天哪，真是隐之！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站在季树禧面前的是两位少年，皆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位身着华丽锦袍，肩披雪白狐裘，面容俊俏，宛若富贵人家精心呵护的翩翩公子。另一位则衣着朴素，身上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略显寒酸，颧骨微凸，略显清瘦，唯有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手指粗糙，布满冻疮，神情却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孤傲。

“隐之贤弟，别来无恙？”

季树禧眉眼弯弯，笑容温润，缓缓躬身行礼：“有劳雪瞳兄、明贺兄挂念，小弟自弃文从武后，顿觉神清气爽，连这病恹恹的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少。”

眼前的张鲤和刘席水，都是他考中童生前在私塾结识的同窗，比他年长两岁，对他颇为照顾，视若幼弟，这份情谊，他一直铭记于心。

听闻季树禧不再读书，刘席水那两条浓密的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却并未多说什么。

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张鲤，他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将季树禧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之后，他突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季树禧，亲昵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果然是壮实了不少，个头也蹿高了……如今这样就很好啊！看来这些年过得十分舒心。那读不读书，又有什么要紧的？”

闻言，季树禧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唇角的笑容愈发真挚：“雪瞳兄所言极是。”

三人寒暄过后，得知刘席水在去年乡试中榜上有名，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秀才，而张鲤则不幸名落孙山，正准备来年再战。

“去年咱们县一共参加科举的人数将近两百，最终却只中了三位秀才，其中两位还是姚家村的，听说是表兄弟。这下子姚家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个村子同一年出了两位秀才，啧啧啧……”

张鲤似乎并没有因为落榜而感到沮丧，在感慨完姚家那对兄弟之后，又兴高采烈地夸赞刘席水：“不过他们都没有明贺兄厉害，明贺兄可是考了第三名呢！”

一旁的刘席水一脸无奈，忍不住提醒道：“雪瞳，你莫不是忘了，当年的隐之贤弟可是考取了案首，你跟别人炫耀也就算了，在隐之贤弟面前炫耀个什么劲啊……”

更何况，考中第三名的又不是你，你到底在得意个什么？

张鲤不服气地反驳道：“隐之贤弟跟别人能一样吗？”

“……”

季树禧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斗嘴，忽然觉得，如果能和这般可爱的人做同窗，读书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意气相投的少年们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

陆超瑾办完事情赶来时，恰好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

这个话题是由张鲤率先挑起的，他家里这段时间正忙着给他张罗亲事，相看了不少姑娘，其中不乏刁蛮任性的主儿，让他颇为头疼。

“隐之贤弟，我听说你们陆家村有一位名叫陆超瑾的姑娘，性情泼辣，容貌丑陋，可是真的？”

季树禧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那道清瘦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没有直接否认张鲤的说法，而是故意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这个嘛……雪瞳兄不妨说说看？”

张鲤一拍手心：“听说她敢孤身一人进入深山老林打猎？”

季树禧笑眯眯地点头：“真。”

张鲤继续追问道：“听说她曾拿着一把砍柴刀，吓退了想要强娶她的五旬老翁？”

季树禧依旧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真。”

“还有，还有！我听我娘说，这位陆姑娘都快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是因为她长得人高马大，丑陋无比……”

这一次，季树禧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张鲤的肩膀，望向身后渐渐走近的女子，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张鲤仍旧一脸期待地等待着答案，只有刘席水看出了些许端倪，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故意咳嗽了两声，却丝毫没有起到提醒的作用。

“隐之，你快说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树禧已经顾不上他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迎向那道清丽的身影，眉眼舒展，语气轻快地唤了一声“超瑾姐姐”。

“……”

张鲤瞬间石化，刘席水捂着脸，默默地转过身去，不忍直视。

陆超瑾的目光淡淡地从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季树禧身上，语气平静地问道：“聊完了吗？聊完了就走吧。”

“好。”

季树禧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身向两位好友挥手告别：“雪瞳兄，明贺兄！入学推荐一事就拜托二位了，咱们书院再会！”

“对了，这位就是陆超瑾姑娘，乃是我心仪之人。待我二人成亲之日，二位务必前来喝杯喜酒！”

“啊……隐之贤弟再见，姐姐再见……不是……陆姑娘再见！”

此刻，张鲤只想找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都怪那些流言蜚语，害人不浅！

“呜呜……明贺兄，你看见了吗？隐之贤弟都学坏了！”

刘席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你自己太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妄议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