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醋意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静如坟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说话的是陆小颜二叔家的女儿，名叫陆小锦。这陆小锦身材高挑，比起同龄的姑娘多了几分成熟韵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清秀，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只是她那双眼睛里，总藏着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东西。

“才不是这样，锦姐姐你……”

陆超瑾轻轻抬起手，按在身边小姑娘的肩膀上，止住了她急切的辩解。她转过头，迎上陆小锦那算不上友善的目光，脸上故意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呢，”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委屈，“可是季秀才拒绝了我的心意，还说宁死都不会娶我这样粗鄙不堪的女子，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哼！我就知道是你不知廉耻地勾引！不然季秀才怎么可能会与你扯上关系！”陆小锦得意洋洋地看着陆超瑾，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看到周围的小姐妹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陆超瑾，陆小颜气得小脸通红。真相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个女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陆小颜立刻挥开了搭在肩膀上的手，气呼呼地质问道：“陆超瑾！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那天在季家门口我都看到了，分明是你拒绝了隐之哥哥，伤透了他的心！隐之哥哥才没有说那么过分的话！”

陆超瑾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小姑娘，真是单纯得有些过头了吧？

“……左右都是毫不相干的人，谁拒绝谁，有那么重要吗？小颜姑娘何必这般动怒呢？”

“当然重要了！隐之哥哥那般喜爱你，你竟然无情地拒绝了他！你……你太过分了！”小姑娘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又不可理喻，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陆超瑾却只想笑。

果然只有小孩子，才会把喜欢这两个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啊。

“随你怎么想吧。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小颜姑娘一句，既是心爱之人，便不可轻易拱手让人。多跟你锦姐姐学学，才是正道。”

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陆小颜气得直跺脚：“陆超瑾！你这个浑蛋！你给我等着！”

——

腊月二十七，磨豆腐，杀年猪。

常飞旺绘声绘色地把村里的那些传言说给季树禧听，然后又从后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狠狠地笑话了秀才公一通。

不过，笑完之后，他还是很仗义地给自己的小兄弟支招。他猛地踹开房门，一把揽过季树禧的肩膀，就往外面走，笑声爽朗，语气豪迈。

“走！兄弟，哥哥我带你去见你的意中人去！……什么？她拒绝你了？那更得去了！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追姑娘哪能要脸？缠着不放就完事儿了！”

季树禧对他的歪理邪说丝毫不心动，奈何无法挣脱他那如同铁钳一般的臂膀，只好无奈地跟着去了。

和往年一样，养了猪的人家早早地就把猪绑到了打谷场。杀猪匠杀完猪后，多余的猪肉也能就地卖给其他人。

两人赶到的时候，还没正式开始杀猪。族长家在县城里有个豆腐作坊，今日从县城运回来的新鲜豆腐刚刚卖完。负责杀猪的张屠户也买了一份，用一个粗糙的瓦罐装着，由他的徒弟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我靠！超瑾妹妹旁边那谁啊？男的女的？”常飞旺一脸八卦地问道。

听到了常飞旺的疑问，季树禧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令自己夙夜难寐的女子，正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肩膀上还搭着一只手。而那只手的主人，正亲昵地靠过去，眼看着就差直接贴脸了。

岳三娘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陆超瑾的肩膀上，语气亲昵地催促道：“……你就再考虑考虑呗！以你的身手，绝对能在军中混出个人样来！”

“嫁人有什么意思？上阵杀敌，岂不更加快哉？你常年上山打猎，身手好，反应快，不参军，真是太可惜了！”

女子面无表情地推开肩膀上的手臂，还是之前的答案：“怕死，不去。”

“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呢嘛……”

岳溪目光灼灼，骨子里的倔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正打算继续磨下去，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传来。

“超瑾姐姐，我是来买豆腐的。”

呵呵，买豆腐？

她冷眼看着陆超瑾拿起一个干净的粗瓷碗，递到少年面前。

“拿着，这是最后一份了，下次早些过来。”

“我知道了，姐姐。”

少年乖巧地应了一声，极其自然地把碗接了过来，看起来完全没有要给钱的意思。

啧啧，秀才公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啊。

岳溪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很是看不惯眼前这个一出现就夺走陆超瑾全部目光的小秀才。

季树禧不闪不避地迎上女子的目光，既好奇对方毫无来由的恶意，也震惊于自己的过分警惕。

“秀才公这般看着奴家做什么？莫不是看上奴家了？”岳溪忽然笑了起来，捏着嗓子，故作娇柔地说道。

季树禧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女子的眼神变得更加邪肆，恢复了原本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呐，看我说的什么话。秀才公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又怎么会看得上我等粗鄙女子呢？”

“三娘！”

陆超瑾冷声呵斥道，心下暗道不妙，果然看到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迷茫又无助。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连忙把少年赶走。

“三娘，你师父已经开始杀猪了，你还不去帮忙吗？”

正巧张屠户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三娘！又躲到哪儿偷懒去了？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

岳溪狠狠地咬了咬牙，没敢违背老头子的命令，把手里的瓦罐塞到陆超瑾的手里：“帮我拿着，一会儿再来找你。”

见她走了，陆超瑾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转过头，看到少年仍然用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我没有说过那句话。”她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