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腕！

“我有钱，吃得起。”

女子的声音清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动作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着体温的铜钱，放在略显油腻的桌面之上。那店小二见状，原本有些轻慢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迅速抓起铜钱掂了掂，确认数目准确无误后，殷勤地转身离开，高声吆喝着。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后厨给您催菜！”

季树禧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位神秘女子的行为。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姐姐，那道甜汤...价格不菲...”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姿态随意地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为两人斟茶。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仿佛能轻易折断任何坚硬之物。她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我有钱，吃得起。”

盛着热茶的青瓷茶杯被轻轻地放在季树禧面前，少年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滚烫的杯壁。“嘶——”指尖传来一阵灼痛，他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抿得更紧了，仿佛身体的某处更加隐秘的地方，也跟着被这热度烫了一下。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独自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脚步稳健地穿梭于拥挤的堂桌之间，来到了他们的桌旁。

“二位客官请慢用，若是有任何吩咐，随时招呼小的！”店小二麻利地将菜肴摆满桌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陆超瑾率先拿起汤勺，舀了一碗甜汤，她只是浅尝了两口，便面色平静地将汤碗放在一边，仿佛那甜腻的味道让她无法忍受。随后，她拿起饭碗，夹起菜肴，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吗？”

少年慢吞吞地喝着甜汤，心思却早已飘向远方。他偷偷观察着陆超瑾的神情，心中默默猜测着。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心绪不宁。”

女子突然的提问，打断了季树禧的思绪。他先是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陆超瑾是在对自己说话，随后才意识到，她是在关心自己。他下意识地扬起嘴角，想要露出一抹笑容，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怎么也笑不出来。

“所以姐姐请我喝甜汤...是因为觉得我心情不好，想要哄我开心吗？”季树禧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一丝期待。

“......”

虽然她的本意确实如此，但是，这孩子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偏差？

女子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少年却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笑容中没有任何阴霾。他主动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和书肆的掌柜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估计以后，我都没办法再去书肆抄书了。”

像他这样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抄写一卷书籍的价格至少在两百文以上，而且纸墨笔砚都是由书肆免费提供的。他只需要靠着一手好字，辛辛苦苦抄上两卷书，便能轻松赚到半两银子，这可是一项非常不错的营生。如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没有了，换做是谁，心情恐怕都不会太好。

陆超瑾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能明白，对于一个生活困窘的少年来说，失去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意味着什么。

结完账后，两人便准备离开酒楼。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如同疯狗一般从酒楼外冲了进来。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竖子该死”，一边状若疯狂地朝着季树禧猛扑过去。少年猝不及防，被男子扑了个正着，颈侧顿时见了血。

陆超瑾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至极，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她迅速上前，一手抓住男子掐住少年脖子的手，狠狠地向后一拧，只听“咔吧”一声脆响，男子的手指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同时，她另一手按住少年的肩膀，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然后伸出修长笔直的长腿，狠狠地踹了出去。那个疯子一样的男子，竟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飞出了酒楼大门。

“低贱的竖子，根本不配读书......”男子倒在地上，口中依旧念念有词，恶毒地诅咒着。

少年受到惊吓，脸色苍白如纸，原本还算干净的青色长袍上，印着两个乌黑的手印，颈侧也留下了几道被指甲划破的血痕，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陆超瑾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紧紧地抓住少年的手臂，语气强硬地说道：“我带你去医馆。”

“...我没事，姐姐，我真的没事”，少年抬起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抬起脚步，朝着酒楼外走去。“我猜到他是谁了。”

门口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很快就惊动了街上的行人和酒楼里用餐的食客。他们纷纷聚集到酒楼门口，对着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呦！这不是梁夫子吗？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哎！我听说他因为贪污受贿被下了大狱，他的妻子也跟人跑了......”

梁仲辉被淹没在人群的议论声中，他现在的模样，比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半分儒雅和温和。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即使脸色苍白，也难掩一身属于读书人的清傲。

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随意欺凌的孩子，如今却成了这般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这教他如何能够不恨！

“季隐之！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你把老夫害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什么还有脸苟活于世？

季树禧缓缓俯下身，目光阴冷地盯着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让夫子您失望了啊，学生不止活得好好的，还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学生可是特意托了衙门的兄弟，好好‘照料’夫子您呢，他们没有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吗？”

“季隐之！你去死！！”

男子成功地被激怒了，他面目狰狞地骤然暴起，想要再次扑向季树禧，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碰到少年的一片衣角。

他的胳膊被人直接卸了下来，后心口又遭受了一记重击，下一刻，他便昏死了过去，像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死鱼一样，瘫倒在地上。

女子使出的这几招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围观的人群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领头的衙役，正巧是魏岩和常飞旺，既然是熟人，便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两人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之后，便将梁仲辉带走了。

昌源酒楼，二楼雅间之内。

一位身穿锦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将方才发生在街上的变故，尽收眼底。

福源酒楼的掌柜名叫周牧宁，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而这位年轻男子的气场却截然不同，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一看便知身份非富即贵。

“连少爷。”周牧宁微微躬身，恭敬地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

“方才那个少年，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连洛一的眸色深沉，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正是他。连少爷觉得，他是否能入得了主子的眼？”周牧宁试探性地问道。

连洛一的眸色更加深邃了一些，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周老板逾越了，你我的职责，只是为主子挑选可用之人，至于主子如何选择，那并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