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泼妇骂街

这两年，季家的秀才郎一直在家闭门养病，鲜少与什么女子有瓜葛。陆刘氏暗自窃喜，以为那秀才郎只会是自家的囊中之物。谁知，今日在河边听到的风言风语，犹如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她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在那季秀才眼里，自己恐怕与路人甲无异。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赵红绸添油加醋地将张二媳妇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香花。刘香花听罢，顿时像个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锅。“陆超瑾那个赔钱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说借就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还！”

更让她气愤的是，借了这么多银子，竟然真的全都给了那个刘老四！真是个钱多烧得慌的蠢货！还有杨喜云那个没用的东西，把那小贱蹄子卖了都抵不上那么多银子，简直就是个败家精！真是气死老娘了！

赵红绸见状，眼珠子一转，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啊，娘！我说这大嫂也真是的，分家的时候可是拿了家里五两银子呢，再加上大哥以前攒下的私房钱，怎么着也能凑齐那二十两吧？居然就纵着北丫头在外面借下了那么多，这不是明摆着胡闹嘛！”

陆正礼也跟着帮腔，唯恐天下不乱：“红绸说得对！大嫂这是分明没把娘和爹放在眼里嘛！您是不知道，那北丫头这两天跟着季家人忙前忙后，那个殷勤劲儿，真是没见过！简直把咱们老陆家的脸都丢尽了！”

“真是个丢人现眼的小娼妇……”

刘香花肚子里的火，如同火山爆发般，蹭蹭蹭地往上冒，越发显得面目狰狞。她怒火中烧地转过头，却看见自家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头子，竟然还有心情吃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筷子就朝他头上敲去，连带着碗都掀翻在地。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几个白眼狼都快把你老陆家的脸丢尽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吃饭？陆东平，你是真的一点老脸都不要了啊？”

寻常人家都是老爷们训斥婆娘，可到了他们家，就成了婆娘训斥老爷们。好在这么些年，一家老小早就习以为常，无论是儿子还是儿媳，现下见到刘香花指着陆东平的鼻子破口大骂，都觉得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

佝偻着脊背的老汉，默默地放下筷子，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旱烟，低垂着双眼，声音沉闷地开口道：“分家的时候，老大一家已经写了断亲书，他们家怎么样，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这是摆明了不打算过问的意思。刘香花闻言，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气得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扯着嗓子大声叫骂：“好你个陆东平！你这是埋怨我把那几个赔钱货分出去了？好好好！你既然这么硬气，那天在宗祠里怎么没有直接休了老娘？”

“哎哟！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辛辛苦苦操劳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得受你的埋怨！我还管什么老大一家死活啊，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又来了……

陆东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麻木之色。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旱烟，那厚重苍老的嗓音，像是被砂砾一遍又一遍地磨砺过一般，沙哑而低沉。

“老三，吃完饭后，你过去一趟，就说我病了，让老大媳妇拿半两银子和一只鸡过来看看。咳咳……就算是写了断亲书，也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要是不来，那就是不孝！”

刘香花也不再嚎啕大哭，转而露出一副贪婪的模样：“还有米面和肉！我可听说了，昨天那小娼妇回来的时候，买了好多东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肉味！让老大一家多拿点过来！”

“好嘞娘！我一定客客气气地把大嫂请过来！”

陆正礼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眼底闪烁着和刘香花如出一辙的贪婪之色。

肉啊！那可是肉啊！家里这个月还没见过荤腥呢！

吃过饭以后，陆正礼和赵红绸两口子便出了门，慢悠悠地朝着老屋的方向走去。

刘香花回屋歇着去了，只留下老二媳妇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屋子后面的猪圈旁，陆东平坐在墙角，闷头抽着旱烟，两眼空洞地看着陆正义拿着猪草喂猪。

父子俩各干各的事情，过了好半晌，陆正义才沉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爹，明天我把文娘送回娘家去。”

陆东平吸烟的动作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几声粗重的喘息，他颤抖着手，将还没抽完的烟锅磕在猪圈的泥墙上，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哀。

“老二，爹现在是不是连你也管不住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陆正义那张憨厚老实的黢黑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默不作声地喂完了猪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烟丝，递给陆老爹。后者手抖得厉害，没能接住，烟丝掉在了地上。他没有理会，转身大步离开。

“爹既然身子不好，就少抽点吧。”

不知过了多久，陆老爹才缓缓弯下僵硬的背脊，像一只老得动不了的鹌鹑一般，慢慢捡起那只黑色的布袋，然后将整张脸埋进双手里，骤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悲恸。

报应啊！这都是他陆东平的报应啊！

陆正义回了房间，就将要送许文娘回娘家的事，告诉了她。女人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变得跟死人一样，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相公，我求你别让我回娘家！家里还有一堆的活计，我要是走了，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求求你……”

“娘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回去躲几天清静。家里的活计还有三弟媳做，累不着娘。”

许文娘听了这话，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她双手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腿，不住地哀求，试图唤起男人那所剩无几的怜悯之心：“求求你，相公！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