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巧舌簧

教训完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孙掌柜又堆起满脸的笑容，朝着林轩娘谄媚道：“哎呦，季娘子，您这次又带来了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花样啊？”

林轩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并未急着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裹，而是示意陆超瑾将杨喜云精心准备的小包袱递了过去，轻轻放在那油光锃亮的柜台上。

“孙掌柜，先给这几件绣品估个价吧，估完了咱们再好好聊聊新绣样的事情。”

小包袱里的东西并不多，几件绣品静静地躺在柜台上，孙掌柜一眼就瞧出，这些并非出自眼前这位季家娘子的手艺，而是属于那位神秘莫测、从未露面的绣娘。

那位绣娘每次都托季家娘子前来售卖绣品，绣样也总是那几个老套的款式，然而，她的手法和针脚却以惊人的速度提升，从最初的略显粗糙，到如今几乎与季家娘子不相上下，仅仅用了两年时间。而这次带来的这几件绣品，即便如他这般眼光挑剔的人，也能清晰地看出，其针法之精妙、熟练，早已远超季家娘子的水平。

然而，这老狐狸却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拿腔拿调道：“这几件绣品嘛……针法和手法确实与季娘子您不相上下，可惜啊，这料子用的都是我们店里最次的……”

孙掌柜清了清嗓子，故作大方道：“这样吧，季家娘子！看在我们多年的老交情上，这位绣娘的绣品，半年前我是按帕子七文、荷包十文、绦子十二文收的，现在我每样给您加两文，您看怎么样？”

仅仅加了两文钱，孙掌柜却装出一副割肉般的痛苦表情，仿佛损失了巨大的利益，看得人直想发笑。

“北丫头，我们走！”

林轩娘被气得怒火中烧，冷笑一声，一把卷起包袱，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孙掌柜见状，脸色骤变，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拦住她的去路，“季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呀？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好好商量……”

“好商量？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就这等精妙的针法，摆在你们铺子里都能当上品绣品卖了，孙掌柜却只肯加两文钱，真当我林轩娘是冤大头吗？让开！”林轩娘毫不客气地怒斥道。

“不是……季家娘子，您等等，价钱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啊，别着急走嘛……”孙掌柜急得语无伦次，试图挽留。

林轩娘气得肺都要炸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铺子。陆超瑾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拦在孙掌柜面前，眼神冰冷，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孙掌柜留步吧，不用送了。”说完，她便迈开大步，紧追林轩娘而去。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孙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至极。一旁的伙计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弱弱地问道：“掌柜的，要不要小的把人追回来？”

“追回来？追你娘个头！”孙掌柜顿时怒火中烧，对着伙计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个没用的东西！让你倒杯茶，磨蹭了这么半天，客人都走了也不知道拦着，要你有什么用！”

“掌柜饶命，饶命啊……”伙计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连求饶。

在伙计身上发泄了一通怒火后，孙掌柜的脸色依旧难看，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神阴鸷地望着门外，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将那老女人哄回来。

林轩娘虽然会的绣样多，但针法却平平无奇，真正有价值的……是那个从未露面的神秘绣娘。那般精湛的技巧和惊人的天赋，放眼整个大景朝都难得一见。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林轩娘依旧怒气难消，不仅将孙掌柜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将黄记背后那位心黑手狠的老板也拉出来痛骂了一顿。陆超瑾默默地跟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等林轩娘骂得差不多了，才轻声询问接下来该去哪里。

“……”

林轩娘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她猛然意识到，县城里专门收购零散绣件的绣庄，似乎只有黄记一家……

“哎呀，糟糕了！”

骂是骂爽了，可这些绣品和新绣样，如今该去哪里卖呢？

陆超瑾敏锐地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瞬间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她认真思索片刻，轻声提议道：“婶子，不如去白记布庄试试吧。”

“……”

白记布庄如今的东家，应该还是那位独臂的白三爷。此人虽然身材魁梧，武功高强，却拥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最见不得那些为富不仁的恶行，也无法容忍穷苦百姓受难。在灾荒之年，他从未像其他商人那样囤积货物、抬高物价，以此牟取暴利，堪称是一位少有的好人。

上辈子，萧广陵能够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白三爷可谓是功不可没，不仅出钱出力，还提供了许多重要的帮助。然而，不幸的是，就在新帝登基后不久，白三爷却突然暴毙于府中，新晋的白家家主是他的侄子白虎生，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此人沉迷赌博，贪恋美色，谄媚奉承，毫无节操。在白虎生的经营下，不到十年时间，白记的口碑便一落千丈，最终走向衰落。

而如今的白记布庄，依旧是闻名天下的四大皇商之一，即便是眼前这间位于偏远小县城的分店，其门面之气派、精致，也是黄记那等小店铺无法比拟的。

“北丫头，这……”

站在白记布庄的门外，林轩娘紧紧地抓住身旁女子的手，神情中难得流露出几分犹豫和畏惧。望着店铺里那些比黄记精致昂贵无数倍的布料，她心中有些胆怯，不敢轻易踏入。

陆超瑾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没想到，眼尖的伙计已经面带和善的笑容迎了出来，他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上好的细棉布料。

“不知两位客官是想要买料子还是裁制成衣？我们白记有最好的裁衣师傅，手艺精湛，价钱公道，保证让两位客官满意！”

这伙计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五六岁，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脸上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言谈举止不卑不亢，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陆超瑾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手又被捏紧了几分。她主动接过话茬，微笑着问道：“不知道贵庄是否收购零散的绣件？”

伙计笑着点了点头，热情地回答道：“收的，收的！两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白记收购的绣件一般分为三等，下品十文钱，中品二十文，上品三十文……当然！这只是方帕的价钱，荷包和绦子因为做工更加繁琐一些，价钱也会更高一些，下品每件十二文，中品和上品也是每等加十文……如果绣件有独特的针法或者新颖的绣样，还可以另外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