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悍妻怒

“真是难听至极。”陆涛听罢，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脸色愈发阴沉。

“我的小瑾啊！”一声凄厉的呼喊骤然响起，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陆家大媳妇杨喜云。

她之前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此刻衣衫凌乱，双眼红肿，望见院中站着的女儿，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小瑾，你没被刘老四抢走……娘就知道，你阿奶和阿爷还是疼你的。”

此话一出，院外立刻有人嗤笑出声。陆东平听见，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让陆正义又装了一锅旱烟，闷头抽了起来。

无数次在记忆中描摹过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陆超瑾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落地，眼眶渐渐泛红。“娘……”您怎会在此？

“小瑾，你的腿怎么了？还有脸……是不是有人打你了？呜呜呜……我的小瑾，命好苦啊！”

陆涛见主屋的门还紧闭着，黑着脸，不耐烦地吼道：“东平家的，快出来！就算磨蹭到明年，这银子也得给！”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敢情给的不是你家的银子，你不心疼啊！”正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刘香花拉着一张刻薄的老脸冲出来，将一吊铜钱劈头盖脸地朝母女二人扔去，恶狠狠地骂道：“拿了钱，赶紧滚！老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们这一家子的催命鬼！”

骂完，她又“蹭蹭蹭”地跑回屋里，重新把门甩上。陆东平这个一家之主，竟一点脾气都没有，不止没有生气，还招呼二儿子送客。“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吧……北丫头不是摔伤了腿吗？回头把村头的王郎中请来看看，不严重就别买药了，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

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陆超瑾对此毫无反应，在杨喜云的搀扶下走出院子，骤然眼前一黑，单薄的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

“小瑾！！！”杨喜云凄厉的哭喊声，瞬间回荡在整个陆家主屋院门前。

——

破败的茅草屋中，陆超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那洗得发白的床帐，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第二次了。

如果再说这只是一场梦，是不是显得很愚蠢？

如果不是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这孤魂野鬼，借尸还魂，重生回了十二年前！

王郎中刚替人把错位的腿骨复位，他十二岁的小孙子接过写好的药方，一溜烟跑出了门。

“多谢王郎中专门跑一趟……您看这药钱？”

老者捋着花白的山羊胡，轻轻叹息一声：“给个诊费就行，那两副药，就当老头子可怜这孩子吧。”

杨喜云自然是感恩戴德，先抹了把眼泪，才从怀里摸出二十枚铜钱递到他面前。王郎中一把揣进怀里，目光往床边一瞥，正好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用不着谢我，是你家北丫头自己有能耐，断了一条腿还能提刀跟人干架，比你家那口子年轻的时候还要勇猛……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杨喜云一愣：“啊……北丫头确实更像当家的，打小身体就好……”

王郎中捏着花白山羊胡的手狠狠一抖，竟是生生给气笑了：“你还真当我夸你呢！天下人都是娘生肉长的，就你家北丫头特殊，是不是？”

话音未落，杨喜云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看得老头子差点气背过去，只得将矛头转向床上的人。“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姑娘家家的，一言不合就提刀，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王爷爷教训得对。我知错了，但下次还敢。”

王郎中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时，门口走进一人。青年穿着一身褐色长袍，面容清秀，朝着他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家妹的伤，有劳王郎中费心了。”

“……”一想到这也是个犟种，王郎中顿时更生气了，冷哼一声，大步离开。自从那道清瘦的身影踏入屋子，陆超瑾的眼睛就开始发涩，喉头紧得发疼。

“大哥……”

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杨喜云急忙上前搀扶。陆南巢也快走几步，满眼疼惜地将手中的搪瓷碗递到她面前。“咱们小瑾受苦了，看看大哥给你留了什么好吃的？”

“是小瑾最爱吃的糖水蛋呀，开不开心？”

青年身上的袍子空荡荡的，面容苍白，带着病态般的死气，一双眼睛却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一样。

两只搪瓷碗，一只盛着糖水蛋，另一碗里是堆得冒尖的番薯，这是他刚刚在厨房里，忍着灶烟一个人捣鼓出来的，也是这个家里所有的粮食。

“大哥，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哪能吃得完啊……娘，你怎么也不管管大哥？”陆超瑾努力扬起一抹笑容，红着眼眶说道，眼神根本舍不得从青年脸上移开。这是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大哥，是最疼爱她的大哥啊！

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刘老四迎亲之前醒来。

大哥在得知自己被卖给刘老四之后，独自拖着病体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最后在离刘家村村口不到两里路的地方，坠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