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锋

“你这丧门星转世的小娼妇，大喜的日子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陆超瑾抬眼望去，只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脸，不是刘香花那个老虔婆又是哪个？

真是阴魂不散！

陆超瑾的内心被厌恶感填满，脸上却出奇的平静。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砍柴刀，刀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映照在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随后，她猛然调转刀锋，直指刘香花。

“想死就过来，我送你一程。”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寒风。

“你，你……”刘香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天杀的啊！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这不孝的孙女，竟然拿刀对着我这个亲奶奶，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刘香花的哭嚎声响彻整个院子，仿佛要把所有人的耳膜都震碎。

这招数，刘香花用了几十年，早已炉火纯青。年轻时哭父母，嫁人后哭公婆丈夫，老了哭儿媳，现在又开始哭孙子辈。

村民们早就对刘香花的德行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她的哭嚎声早已让大家感到厌烦。如今，看到这熟悉的戏码，大多数人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权当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

但是，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热心肠”的人。

“我说北丫头，刘氏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奶奶啊，你怎么能拿刀对着她呢？快放下，放下！”一个中年妇女满脸“担忧”地劝说道。

“就是啊，婶子知道你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你奶奶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早点嫁出去也能多享几年福不是？”

陆超瑾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死死地盯着那个劝她“享清福”的妇人。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轻飘飘地移向妇人身旁，那个一脸尴尬的中年汉子。

“叔，你听见了吗？婶子这是嫌弃你没本事，想另嫁他人，去享那富贵荣华呢。”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那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石灰。下一秒，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不知廉耻的臭婆娘！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家去！”汉子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

妇人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了，汉子也黑着脸，紧随其后。院子里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不安。只是，所有人看向陆超瑾的目光都变了。

这个北丫头，莫不是疯了？

陆超瑾丝毫不在意那些人心中怎么想。她拎着刀，径直朝着院子外面走去。冰冷的面庞上，带着几块青紫色的伤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如果这真的是临死之前的一场梦，那么，她宁愿和母亲、大哥好好告别，而不是和这些面目可憎的仇人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恶意，令人作呕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腰扎红带，膀大腰圆的壮汉堵住了院门，把陆超瑾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个意思？敢情老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个寂寞是吧？你他娘的走一个试试！”

刘老四身高不足一米六，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袍子，张嘴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陆超瑾，肥胖的手掌拍了拍身后那顶简陋的花轿，一双三角眼中充满了淫邪的目光。

“丫头，我刘老四可不是什么冤大头。你奶奶收了老子整整十两银子，这花轿你就是抬也得上，不抬，老子亲自把你绑上去！”

说话间，他身后的几个壮汉开始活动筋骨，凶神恶煞地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一步步地逼近陆超瑾。

看到这一幕，刘香花和陆正礼夫妇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对！就这样！赶紧把这个扫把星抓走！

就在那几个壮汉即将触碰到陆超瑾的胳膊时，她突然厉声喝道：“家父陆正仁！”

她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景仁三十一年春，良玉县多个村庄遭受狼患侵袭，家父受诸位族长与里正的委托，亲自带人进入深山除狼。最终，狼患被彻底清除，家父却不幸命丧狼口……”

“昔日的陆氏族人，曾亲口允诺，日后定会替家父照顾我们母子三人……而今日的陆氏族人，却要亲手将我卖给一个外村的鳏夫吗？”

陆超瑾的质问，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打得他们无地自容。

当年，陆正仁为了保护整个村子而牺牲，于情于理，他的妻儿老小，都应该由他们这些族人来照顾。可是，刘香花是个强势的，她不喜欢老大这个儿子，连带着孙子孙女都跟着遭殃。平日里，她对陆超瑾一家非打即骂，左邻右舍看不过去，偶尔帮衬一两次，时间久了，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谁也不想惹一身的麻烦。

现在，听到陆超瑾再次提起陆正仁，人群中那些叔伯辈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羞愧之色。有几个年轻时和陆正仁交好的，直接把里正推到了前面，也不顾后者尴尬的神情，憨笑了两声，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北丫头”。

“什么卖不卖的，那是胡说八道！这门亲事是你奶奶和刘老四私自定下的，你要是真不愿意，就给里正说，咱们里正最是公正了，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里正陆涛被自己的亲弟弟陆远从人群中推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尴尬。他在心里把那个臭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本来都准备偷偷溜走了！

“是啊，北丫头……你要是真不愿意，咱就不嫁了！反正这门亲事无媒无聘，连庚帖都没换过！”

见到里正站出来说话，刘香花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道：“怎么就无媒无聘了？聘礼老……我都收了，整整十两银子呢！这死丫头都十八岁了才有人要，白吃了我家这么多年粮食，我老婆子多要点聘礼怎么了？至于媒人……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人要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媒人，那不是丢我们老陆家的脸吗！”

陆涛两眼一黑，差点被气昏过去。

什么叫丢老陆家的脸？她刘香花为了十两银子，就把孙女儿卖给一个外村的鳏夫，这才是丢了全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