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锁雀

凛冽寒风中，太后一行人步履匆匆，离别之际，她与陈越交错而过。

瞥见陈越微微颤抖的身躯，太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低声说道：“呵，终究是痴情之人，最是命途多舛。”原本为他人筹谋打算，如今，却要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真是可悲可叹。

待远离陈越一段距离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嬷嬷才敢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问道：“太后娘娘，这次难道就真的要放弃这近在眼前的绝佳机会了吗？”

毕竟，像陈越这般深知内情，又能为整个计划完美兜底的人，实在难得。要知道，陈越此人虽平日里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为了助江嘉琪脱身，竟甘愿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有这样的人为他们效力，定能确保万无一失，即便日后弑君篡位，也能将外界的舆论牢牢掌控，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太后娘娘，您真的打算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吗？” 嬷嬷担忧地追问道。

太后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然而，笑容堆积在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显得无比诡异。

她缓缓放慢脚步，在下人的搀扶下，将一只手伸向飘落的雪花，任由雪花在掌心融化，然后示意下人收起头顶的油纸伞。

她破天荒地开始欣赏起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来，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瞧瞧这皇宫中的雪，多么漂亮啊！哀家入宫几十年，竟然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好好看上一眼。”

太后答非所问，让跟随她几十年的老嬷嬷感到十分不解。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

“哦？陈太医这是患了什么旧疾，竟连陈太医这般医术高明的人都无法医治？” 霍苍溟冷淡地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落在陈越身上，似乎也注意到了陈越看向江嘉琪时那饱含深情的目光。霍苍溟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但他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脸上显露出任何异样。他的表情依旧冷漠，仿佛一个天生没有任何情感，不苟言笑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伸向江嘉琪，看似无意地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紧接着便握住了江嘉琪拿着伞的手，牢牢地握住。

也许只是他今日有些反常罢了。

平时，霍苍溟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若是平时，霍苍溟恐怕早就命人将陈越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皇上想必也听说过，医者不自医吧？” 陈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医者虽能医治他人，却往往难以医治自身的疾病。

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越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江嘉琪身处其中，只觉得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就希望陈太医早日找到一位真正的良医了。” 霍苍溟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越闻言，身形微微一顿，在两人面前站立了许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太医，你还站在这里，莫非还有其他事情要禀告朕吗？” 霍苍溟见陈越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再次开口问道。

……

陈越再次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江嘉琪。

然而，江嘉琪在接触到陈越目光的一瞬间，便立刻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陈越顿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微臣告退。”

说完，陈越便一瘸一拐地，迈着有些踌躇的步伐，缓缓地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漫天大雪早已覆盖了霍苍溟一人一马留下的脚印，而现在，陈越的脚印在这雪地之中，显得异常沉重。

江嘉琪没有忍住，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陈越离去的方向。

霍苍溟的眼神之中，瞬间浮现出浓浓的不满。

此时此刻，在江嘉琪的面前，在只有江嘉琪一个人的面前，霍苍溟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眼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悲痛。

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江嘉琪，看着远方那渐渐消失的身影。

江嘉琪看着陈越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看了许久，尽管陈越的身影早已消失，江嘉琪却仍然一直看着。

霍苍溟也就这么看着江嘉琪，看了很久。

眼神之中的不满才逐渐地化为了浓浓的悲痛之色。

“琪琪，你看着我。” 霍苍溟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在大雪的裹挟之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却依旧能听得真真切切，像是两个爱人之间的悄悄情话一般。

江嘉琪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向霍苍溟。

“皇上。” 江嘉琪的目光一下便狠狠地撞入了霍苍溟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被霍苍溟眼神中的悲切深深撼动了心脏，瞬间觉得呼吸困难，越来越困难。

只听见霍苍溟再次开口问道：“琪琪，朕认认真真地问你一遍，你是否喜欢陈太医？”

霍苍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往常一样的强势和逼迫，反而因为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而沾染上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江嘉琪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陈越对她的种种好。

她心里对陈越的情感，除了感激，便是愧疚。

江嘉琪沉默了片刻。

在这短暂的片刻之中，霍苍溟却感觉像是过去了漫长的一生。

江嘉琪终于开口回答道：“不喜欢。”

霍苍溟紧紧地盯着江嘉琪的双眼，仔细观察，认真探究。

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他才缓缓地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巨石。

“琪琪既然说不喜欢，那么就是不喜欢了，朕相信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