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雀笼深锁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碴，无情地抽打着她的脸颊与双手，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她的皮肤仿佛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而僵硬，眼眶也干涩得厉害，像是被风沙侵蚀的戈壁，纵然悲伤逆流成河，也无法汇聚成一滴晶莹的泪珠。

不一会儿，几名神情冷漠的宫女便走上前来，粗鲁地撤走了她面前盛满温水的木桶，转而换上了一桶桶散发着寒气的冰水。江嘉琪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机械地拖动着沉重的身躯，将身上单薄的衣物浸入冰冷的刺骨水中。

对于她而言，肉体上的痛苦早已变得微不足道，真正让她感到痛彻心扉的，是内心深处那无法言喻的绝望。她的心明明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明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却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劈成了两半，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空洞。

夜幕降临，江嘉琪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床脚，一阵阵寒意与燥热交替侵袭着她的身体。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散重组了一般酸痛难忍。她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颤抖着双手，往嘴里灌了几大杯滚烫的热水，这才跌跌撞撞地回到那张光秃秃的床板上，将自己紧紧地抱成一团，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疲惫的双眼。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死亡，意味着可以彻底摆脱这锥心刺骨的痛苦，摆脱这无休无止的折磨，不用再像一只卑微的蝼蚁般苟延残喘，也不用再像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般任人唾弃和打骂。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归于虚无。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不知是出于残忍还是慈悲，次日清晨，江嘉琪还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看着头顶破旧的屋顶，无声地叹了口气，感受着命运的捉弄。

半个月的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江嘉琪终于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浣衣局。当她回到乾清宫复命时，高高在上的皇帝霍苍溟的瞳孔猛然紧缩，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一时间竟差点没能认出她来。就连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蒋璃昌也是大吃一惊，她用手捂着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本就身形纤细的江嘉琪，如今变得愈发瘦弱，一阵风仿佛就能将她吹倒。那身单薄的宫女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空荡荡，仿佛一件不合身的旧衣。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如寒潭般深邃，如古井般沉静，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寒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霍苍溟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威严，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收拾一番，然后再过来。

江嘉琪默默地退出了房间，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传来蒋璃昌的声音：“皇上，琪姑姑真是太可怜了，这么寒冷的天气还要用冰水洗衣服，她的手都冻坏了。”

“阿昌心地善良，总是如此富有同情心。但是，犯了错的人就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霍苍溟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江嘉琪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至于霍苍溟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也不想再听了。

傍晚时分，江嘉琪硬着头皮来到了乾清宫。一进门，便看见霍苍溟和蒋璃昌两人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共用一盘精致的糕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看到她进来，蒋璃昌的脸上泛起一片娇羞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霍苍溟的怀抱。霍苍溟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故意将蒋璃昌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亲昵地塞了一块色泽诱人的梅花酥到她的嘴里。

“这可是朕特地命人选用上等的雪水和新鲜的梅花花瓣精心制作而成的，阿昌可还喜欢？”霍苍溟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充满了宠溺。

“喜欢，臣妾谢皇上恩典。”蒋璃昌娇声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恩爱缠绵，江嘉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仿佛不愿多看一眼这刺痛她双眼的画面。

霍苍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转而变得有些不悦。他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说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在浣衣局待了几天，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吗？还不赶紧过来给贵妃盛汤？”

江嘉琪低垂着头，默默地走到一旁，打开了盛满热汤的汤壶，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蒋璃昌正顾着和霍苍溟嬉笑打闹，一不小心碰到了碗，碗里的热汤瞬间倾洒而出，全都泼在了她身上穿着的华丽裙子上。

“哎呀！皇上，这可是你前些日子才刚送给我的新裙子！”蒋璃昌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她咬着下唇，委屈地红了眼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霍苍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正要开口斥责，却猛然间看见了江嘉琪那双布满了冻疮的双手。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曾经白皙细嫩的手，与眼前这双粗糙不堪的手重叠在一起，他眼珠一颤，竟是不敢再多看一眼，仿佛那双手承载着他无法承受的罪孽。

“皇上，这裙子沾染了油污，恐怕是洗不干净了，这可怎么办呀？”蒋璃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霍苍溟的耳边响起，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江嘉琪见状，立即跪倒在地，低着头，声音平静地请罪道：“是奴婢笨手笨脚，不小心冲撞了贵妃娘娘，请皇上恕罪。”

“算了，琪姑姑，你也不是故意……”，蒋璃昌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巨响打断。

霍苍溟猛然间将手中的汤壶重重地拂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破碎声。他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地斥责道：“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有什么用？废物！滚！立刻去浴池伺候！”

江嘉琪的身体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了霍苍溟一眼，但很快又重新低下头，恭敬地福身告退：“奴婢遵旨。”

“阿昌莫要伤心，不过是一件衣裙罢了，朕立刻派人再给你重新做一件，保证比这件更加华丽，更加漂亮。”

临走之前，江嘉琪隐约听到在霍苍溟柔情蜜意的轻声哄劝下，蒋璃昌很快便破涕为笑，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娇媚。

浴池内，江嘉琪小心翼翼地用手调试着水温，确保水温适宜，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扑面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浴池。

“参见皇上，皇上慢用，奴婢告退。”江嘉琪连忙跪倒在地，恭敬地向来人请安，正要起身退出去，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霍苍溟径直走了进来，开始旁若无人地脱着身上的衣服，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朕让你出去了吗？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

江嘉琪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突然，一个带着淡淡清苦味的小包裹被扔进了她的怀里，打断了她的话语。

“这是太医开的温养身体的方子，给朕加进去。”霍苍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脱着衣服。

江嘉琪打开包裹一看，才知道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药材。她捧着药包，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应道：“是，奴婢遵旨。”

她生怕药效太过霸道，对霍苍溟的身体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只敢小心翼翼地往浴池里加了几根药材，便准备放下。霍苍溟瞥见她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语气不悦地说道：“你只加那么一点有什么用？简直是杯水车薪，继续加。”

“继续。”

“继续加，朕让你把所有的药材都加进去！”

如此反复，江嘉琪无可奈何，只得按照霍苍溟的吩咐，将一包药材全都加进了浴池之中。直到此时，霍苍溟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就先退下了，不打扰皇上清净。”江嘉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说道。

“慢着，朕有话要问你，你给朕过来。”霍苍溟此刻已经走进了浴池之中，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裤，结实有力的上半身浸泡在水中，健硕的胸膛在荡漾的水波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充满野性的男性魅力。

江嘉琪有些犹豫，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苍溟见她迟迟没有行动，脸色顿时一沉，语气冰冷地说道：“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最好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江嘉琪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缓缓地靠近了浴池。

浴池里的热水不断地氤氲成水汽，在空气中形成一道薄薄的水雾，使得整个浴池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温度仿佛也随之升高。

江嘉琪正要开口询问霍苍溟究竟有何吩咐，却突然感到双脚离地，身体失去了平衡，头朝下倒去。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发出惊呼，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惊叫之中，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霍苍溟拉进了浴池里，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池水又深又烫，浴池又宽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江嘉琪惊慌失措间，忍不住在池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拼命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以免沉入水底。在挣扎的过程中，她勉强抓住了霍苍溟的肩膀，这才得以暂时稳住身形，没有完全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