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囚雀

高颖得知蒋璃昌即将封妃的消息，气得银牙紧咬，连带着对江嘉琪也恨之入骨，动辄便以各种理由召她去坤宁宫长跪不起，事无巨细地盘问封妃大典的筹备情况。

连日来，江嘉琪疲惫不堪，几乎没有合眼休息过。

封妃大典前夕，她强撑着倦意，将典礼上需要用到的物件，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叮嘱宫人务必小心看守，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敢趴在桌案上稍作小憩。

次日，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

江嘉琪将崭新的吉服送往祥云殿时，正巧看见蒋璃昌端坐在梳妆台前，面带娇羞，小心翼翼地轻抚着发髻上那支做工精致的梅花步摇。

梅花由一颗颗色泽饱满、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嵌而成，华丽而不失典雅，精巧至极。

那是霍苍溟特地赏赐给她的珍品，象征着独一无二的帝王恩宠。

蒋璃昌从镜中瞥见江嘉琪的身影，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下意识地扶了扶步摇的流苏，略显羞涩。

似乎还不太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

但眼底却又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

江嘉琪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贵妃娘娘，奴婢奉命前来，伺候您更衣。”

“有劳琪姑姑了。”

蒋璃昌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怜悯地瞥了江嘉琪一眼。

自从她入宫以来，阿谀奉承之人络绎不绝，她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江嘉琪与皇上昔日的情事。

同为女子，蒋璃昌心中不免有些怜惜江嘉琪，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得意，毕竟两人出身相同，如今却已是天壤之别。

只能怪江嘉琪自己命不好，触怒了皇上，落得如此下场。

封妃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霍苍溟牵着蒋璃昌的手，缓缓走向高台中央。

台下众嫔妃神色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堆满笑容，以示庆贺。

祭拜天地和列祖列宗之后，礼官呈上玉册宝印，只待皇上亲手交付于蒋璃昌，便宣告礼成。

然而，当锦盒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玉册时，霍苍溟的脸色骤然一沉，眉宇间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怒意。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江嘉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抬起头，赫然发现锦盒中的玉册，竟然缺了一个角。

册宝破损，绝非小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霍苍溟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他凌厉的目光远远扫来，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江嘉琪与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对视，心头猛然一颤。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飞速回忆着各个环节，试图找出纰漏。

册宝一直由专人严加看管，按理来说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除非……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想到昨夜自己短暂的休息，江嘉琪心中不由得暗自懊恼。

大殿之上，蒋璃昌身子微微发抖，眼眶泛红，委屈而又惊慌地唤了一声：“皇上……”

霍苍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投去一个温柔的眼神，柔声安慰道：“别怕，此事与你无关。”

太后身旁的高颖，极力压抑住内心深处的喜悦，趁机上前一步，奏报道：“皇上，册宝受损乃是不祥之兆，不如暂缓封妃大典，待查明原因后再另择吉日，您意下如何？”

她心怀鬼胎。

毕竟封妃大典拖延得越久，事情的变数就越大，她便越有机会除掉蒋璃昌这个眼中钉。

“皇上！”

蒋璃昌焦急地转头望向霍苍溟，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入宫时日尚短，但她也明白，若是仪式中断，她背上“不祥”之名，日后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梅贵妃，你初入宫闱，不懂规矩，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在如此重大之事上，还望你能分清轻重缓急。”

高颖冷冷地盯着蒋璃昌，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和威胁。

本朝向来重视吉凶征兆，殿下不少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高颖本以为自己的提议十拿九稳，甚至已经做好了退朝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霍苍溟收敛了眼中的惊疑不定，抬手制止了她：“不必。”

紧接着，他向前迈出两步，语气坚定地宣布：“封妃大典，继续进行！”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就连太后也忍不住惊呼一声：“皇帝！”

“皇上万万不可啊！此乃大不吉之兆，恐有损国运！”

“是啊皇上，封妃仪式可以延后，若是因此触怒上天，降罪于黎民百姓，那可如何是好？”

“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群臣纷纷跪地劝谏，试图说服霍苍溟，但他始终无动于衷。

“皇帝，上天示警，不可轻视啊！哀家知道你心悦梅贵妃，但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

太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霍苍溟，但他神色依旧未变：“母后，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无缘无故降罪于百姓，您多虑了。”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官员们成片跪倒在地。

连高颖也带领着众嫔妃跪下，恳求他三思而行。

太后长叹一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蒋璃昌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躲在霍苍溟身后。

霍苍溟呼吸逐渐加重，眼中寒光闪烁，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联合起来逼迫朕？好大的胆子！”

殿下众人愈发瑟瑟发抖，提心吊胆，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江嘉琪同样低着头，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她太了解霍苍溟了。

他一旦做了决定，旁人越是阻拦，他便越是要一意孤行。

身居高位，他的眼中容不下丝毫的忤逆。

果不其然，霍苍溟渐渐平静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已然带上了浓浓的肃杀之意：“谁若再敢多说一句，朕不介意当场拔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