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雀锁金笼

他紧蹙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还要继续跪着吗？”

江嘉琪这才强忍着额头传来的阵阵剧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路过那庄严肃穆的养心殿时，霍苍溟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进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江嘉琪只能默默回到冷清的掖庭。

一回到那张简陋的木床之上，江嘉琪就感到一阵眩晕，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她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床边的柜子里翻找出霍苍溟之前赏赐的、专治头疼脑热的黑色药丸。

她四下环顾，想倒杯水送服，却发现茶壶空空如也。她强忍着喉咙里的不适和药丸的苦涩，干脆直接将药丸吞了下去。

刚忙活完这一切，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突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是霍苍溟。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不正常的嫣红，隐隐显出病态的江嘉琪，微微蹙眉，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吃过药了吗？”

这带着关心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那段无忧无虑，两小无猜的时光。

江嘉琪的心微微一动，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她连忙紧闭双眼，将泪水逼了回去，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无碍，已经吃过药了。”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霍苍溟却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朕打算册封蒋璃昌为梅贵妃，明日可否准备好册封仪式？”

江嘉琪闻言，顿时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梅贵妃？

他竟然要封蒋璃昌为梅贵妃？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数十日，霍苍溟竟然要给她如此高的位份？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江嘉琪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她呢？

她又算什么？

她先前为了保全霍苍溟的性命，几乎是九死一生，落得一身病痛，后来又为了他，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遍地阴谋算计的皇宫之中，一待就是整整五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什么人，让霍苍溟陷入为难的境地。

即使她做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过是个掌事姑姑而已。

说得好听点，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说得不好听，她就是这皇宫里千千万万个最不值钱的奴才罢了。

但是贵妃却不一样，尤其是带着封号的贵妃。

那是有着实实在在的身份，要被记录进皇室族谱，能站在紫禁城墙上，接受万民朝拜的真正的贵人。

二者之间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江嘉琪的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攥在手里，狠狠地揉搓着，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霍苍溟如此分明地对待她们，是算准了她会爱他爱到不顾一切，面对所有的委屈都甘之如饴吗？

“你发什么呆？莫不是在想法子阻止朕？”

见江嘉琪怔愣了许久都没有回答，霍苍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奴婢不敢。”

江嘉琪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霍苍溟话里的责问，下意识地跪在地上行礼。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心中不觉涌起一阵强烈的讽刺。

实在是霍苍溟最近为了蒋璃昌责罚过她太多次了，以至于她都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不过这样也好。

最起码可以让她逐渐放弃对他的幻想，让两人退回到最开始的主与仆的位置，或许这样，她才能在这深宫之中苟延残喘下去。

“是不敢，还是不愿？”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逼近鼻尖，霍苍溟低沉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江嘉琪微微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男人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之中。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深处有质询，有探究，有厌烦，却唯独没有对她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惜。

那双从前总是满满地装着她的眼睛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连她的半分影子都看不到了。

江嘉琪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那些东西，就像是千山万水一样，难以跨越，无法逾越。

“皇上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只是钦天监预测近日恐有雨雪天气，不如等到天气放晴之后，再举行册封大典，也能讨个好兆头。”

江嘉琪缓缓地垂下眼眸，用一种挑不出任何礼数毛病的恭敬姿态应对着他。

然而霍苍溟瞧着她将身子俯到最低的姿态，心中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从前他们独处时的场景，那时，她总是那么的无拘无束，活泼跳脱，无忧无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有些记不清了。

取而代之的，是蒋璃昌红着眼眶靠在他的怀里，娇滴滴地说着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甜言蜜语。

思绪被拉回现实，霍苍溟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也变得愈发低沉：“还要等几日？朕不想让阿昌等太久。”

“回皇上，大约五日。”

“好，那朕就在五日后举行封妃大典，给阿昌一个正式的名分，具体事宜，就由你全权操办，可有异议？”

“奴婢遵旨。”

江嘉琪始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就像是在接受着最平常不过的吩咐一般。

霍苍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怒气。

“好得很，那琪姑姑可得用心一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霍苍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直到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江嘉琪才木着脸缓缓地站起身来，心中一片苦涩。

这根本就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以她今时今日这般尴尬的身份地位，就算办得再好，也不会有人认为是她的功劳，反倒会让人看她的笑话，毕竟蒋璃昌越是风光无限，就越是衬托得她相形见绌，显得她更加的卑微，更加的不可企及。

可若是办得不好，以她往常替霍苍溟办事而结下的那些怨与仇，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多得是人想趁机落井下石，倒打一耙。

是以，江嘉琪势必要尽心尽力，半点都不能假于人手，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否则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地葬身于这深宫之中了。

思及此，江嘉琪来不及再伤春悲秋，疾步朝外走去。

封妃仪式繁琐至极，涉及的事情也颇多，万般种种，都需要她亲力亲为，仔细核查。

霍苍溟将此事全权交给她来办，摆明了就是存着磋磨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