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雀锁金笼

夜幕低垂，一盏盏宫灯次第亮起，将皇宫内院映照得如同白昼。然而，这层层叠叠的光晕，却也无法驱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如同破开云层的阳光，骤然闯入了众人的视线。江嘉琪抬眸望去，嘴角已经堆起了得体的笑容，预备迎接这位九五至尊。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霍苍溟身旁的那个人影时，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蒋璃昌。

昔日那个在浣衣局里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如今已然褪去了朴素的外衣，换上了一袭华丽的宫装。那衣衫之上，点缀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以及璀璨夺目的宝石，繁复而又精致，将她衬托得焕然一新。

精心装扮之下，蒋璃昌乍一看，的确有几分光彩照人之感。然而，也仅仅是“乍一看”罢了。她微微欠身行礼，那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举手投足间，仍旧无法掩饰那股小家子气。

在场的嫔妃们，无一不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女子，又怎会看不出蒋璃昌的底细？她们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蒋璃昌，眼底燃烧着熊熊的嫉妒之火。

这也不难理解。蒋璃昌身上的那件华服，是皇上特意赏赐的，其价值连城，做工精巧，甚至比她们这些嫔妃的衣裳还要贵重几分。这让向来争奇斗艳的后宫佳丽们，如何能够忍受？

江嘉琪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霍苍溟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蒋璃昌出席宴会，恐怕是存了想抬举她的心思。也许，封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皇帝，你身边这位是何人？”太后高坐在主位之上，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霍苍溟身边的蒋璃昌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回禀母后，这是儿臣特意为您准备的开席表演。”霍苍溟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哦？那哀家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了。”太后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原本准备献舞的舞女们退下。

霍苍溟转过头，朝蒋璃昌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那眼神中，饱含着温柔与期盼，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有朕在。”

蒋璃昌接收到他的鼓励，羞涩一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紧张。随后，她示意身边的宫女，将自己准备的工具抬了上来。

原来，蒋璃昌要表演的是民间戏法。只见她手 দ্রুত翻飞，各种小玩意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变幻莫测，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一曲终了，太后却并没有立刻做出评价，而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众人摸不准她的意思，一时间谁也不敢率先鼓掌，生怕拍错了马屁。

蒋璃昌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十分难堪。她偷偷地抬眼看向霍苍溟，眼底充满了委屈与不安。

霍苍溟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他正要带头鼓掌，为她打圆场，却不料太后突然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新鲜倒是新鲜，就是上不了台面。”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仿佛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蒋璃昌心中的希望。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显得楚楚可怜。

霍苍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涌动着一股怒意。

江嘉琪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她深知霍苍溟的脾气，知道他此刻已经站在了发怒的边缘。为了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不好看，她连忙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字画献了上去，并朗声说道：“太后娘娘恕罪，这才是皇上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请您过目。”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副写着“多福多寿”的字画展开，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太后看到这幅字画，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嘉琪见状，心中顿时如释重负。她向来了解太后的喜好。太后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幅寓意吉祥的字画，恰好应了她心中所想。

歌舞重新开始，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化解，重新恢复了热络。

霍苍溟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江嘉琪的身上，眸色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蒋璃昌站在他身侧，心中充满了委屈与不安。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霍苍溟，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哭腔：“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霍苍溟转过头，看到她一脸失落的模样，心里顿时一软。他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不是你的问题。”

见蒋璃昌面上的自责之色丝毫未减，霍苍溟顿了顿，便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告知太后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先行离席。

随后，他便牵着蒋璃昌的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宴会。

太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猛然浮现出怒容。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着她此刻内心极度的不满。

江嘉琪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双手高举过头顶，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请罪。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下一秒，一盏带着怒意的滚烫的茶水，便迎面泼了过来。

她不敢躲闪，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滚烫的茶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白皙的双手顷刻之间被烫得通红一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钻心的疼痛袭来，江嘉琪却只能咬紧牙关，独自承受。她知道，此刻任何的辩解都是徒劳的，只会引来太后更大的怒火。

“奴婢该死，请太后娘娘恕罪！”她强忍着疼痛，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太后也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好时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滚！别在这里碍哀家的眼！”

江嘉琪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然后缓缓起身，退出了大殿。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江嘉琪的双手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拿起一根银针，一一挑破那些水泡。

不是不疼，只是这身体上的疼痛，又怎能比得上她心里的疼？

霍苍溟带着那个惹太后不开心的罪魁祸首蒋璃昌全身而退，却独独留下她，独自承受太后的怒火。

宴席结束，江嘉琪张罗着收拾完一切，已是深夜。她和宫女换了班，刚想回到房间休息，打开门，却看到了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霍苍溟。

“今日不便，皇上请回吧。”江嘉琪不动声色地摁了摁手上的水泡伤口，试图用疼痛来取代其他的情绪。

霍苍溟却眸光一沉，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想多了，朕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夜夜来你这寻欢作乐？”

江嘉琪垂着眼皮，丝毫没有被他看穿心思后的羞愧，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霍苍溟见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没来由地心中烦闷。他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朕今日来，是让你日后多照顾阿昌，她有很多地方都不懂，你多教教她，别让她被别人欺负了。”

“皇上特许，谁不怕死敢欺负她？”江嘉琪瞬间想到了被发配到冷宫的刘嬷嬷。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刁难的老嬷嬷，如今只怕是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吧。

想到这里，江嘉琪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喉咙也干涩无比。她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霍苍溟，一字一句地问道：“敢问皇上，奴婢该把蒋璃昌当做什么身份去对待？”

“阿昌单纯，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封妃太委屈她了。”霍苍溟蹙着眉头，似乎十分不悦，仿佛江嘉琪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然而江嘉琪却再也不想顾及他的情绪。她一脸嘲讽地讥笑道：“封妃委屈？难不成皇上还想废后，再立她为后？”

霍苍溟猝不及防地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笑得冰冷，语气也带着一丝威胁：“怎么？嫉妒了？”

江嘉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言不发。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眼前的局面。

男人勾着唇角，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寒意。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然而江嘉琪却感觉不到一丝亲近暧昧的氛围，只有无尽的压迫与窒息。

见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她索性垂下眸子，不再去看他那张让她感到厌恶的脸。

霍苍溟看到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眸中的怒意更甚，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仿佛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一般。

江嘉琪眉间极快地闪过一抹苦楚。她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朕以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男人语气发狠，眸光冰冷，动作粗鲁而又沉重，似乎带着极大的恨意，狠狠地撞击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