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鸠占鹊巢

“呸！”一口唾沫带着鄙夷，准确地飞向了贾氏的方向，九黎钦的脸上写满了不屑，“祖母真是好手段，往自己脸上贴金都贴出花儿来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倾国倾城的褒姒，或是远嫁和亲的王昭君了？”

此话一出，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笑声，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哈哈哈……”
贾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张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脸，此刻更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在她看来，九黎钦这个贱人就是嘴巴厉害，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句句诛心。

“钦儿，休要胡闹！”贾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试图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你们姐妹几个的嫁妆，总归是有定数的，府里也不是金山银山，能任由你们予取予求。”
言下之意，便是指责九黎钦贪得无厌，故意将一些不值钱的石头拿出来，然后反过来诬陷她这个当家主母，想要借此多捞一些好处。
在场的宾客，哪一个不是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听贾氏这话，立刻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豪门大户，子女众多，嫁妆的多少，往往与在家族中受宠程度直接挂钩。
而这位九黎钦，一看就是个受宠的，成婚第二天，还穿着昨日大婚的婚服呢！
所以……
众人看向九黎钦的眼神，微妙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怀疑。

九黎钦对此并不在意，围观群众的眼睛，又不是个个都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看穿一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什么好解释的。
倒是贾氏，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存心要把自己的脸打肿。
九黎钦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反问道：“祖母如此肯定？我的嫁妆真的和别的姐妹一样吗？”
贾氏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那是自然，一碗水端平，是九方家的规矩，难不成你还想搞特殊？”
“我娘可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啊！当年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风光无限，祖母您可还记得？”九黎钦故意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感叹。

一提到文国公府，贾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液。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老大，也就是九黎钦的父亲，九方靖初中状元，春风得意，还未封官，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出门上香的陈玉婷。陈家为了报恩，同时也看中了九方靖的潜力，便决定以身相许，将陈玉婷嫁给了他。
陈玉婷当年，可是带着泼天的富贵嫁进来的！就连如今住的这座宅子，都是陈家的陪嫁。毫不夸张的说，陈玉婷嫁进九方家，直接让九方家完成了阶级的跨越！
然而好景不长，后来陈家不知为何，突然犯了事，被皇帝判了流放之刑，株连九族。
贾氏为了保全九方家，便对陈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她主动离开九方家，免得受到牵连。
哪知陈氏这个贱人，竟然如此刚烈！在九方靖写休书的前一天，在左相府门口，一头撞死在了石狮子上！
真是晦气！要死也不晚一天再死？
陈氏没有被休，按照大夏律例，她所有的陪嫁，自然都归九黎钦这个小贱人了！这些年来，贾氏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这笔庞大的嫁妆，恨不得将九黎钦除之而后快。
贾氏收回飘远的思绪，正好对上九黎钦似笑非笑的眸子，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将她所有的阴谋诡计都看得一清二楚。“祖母……可是想起来了？”
她伸手指着那一堆石头，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娘当年进门的时候，可没带这些东西哦！”
“那又如何？”贾氏被九黎钦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不由得提高了嗓门，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难道你以为你是喝风长大的吗？这些年来，府里白养你了吗？”
九黎钦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凄凉，“我长到十七岁，的确是没花府上一两银子，祖母说的没错。”
她缓缓伸出那双布满老茧，黑黄相交的手，在众人面前展示着，“我都是靠着这双手，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地把自己养大的，祖母可不要冤枉我。”
看到她那双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手，众人心里一阵内疚。
他们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刚才竟然还怀疑她是骗嫁妆来的！
京城里就算是地位最卑贱的庶女，那一双手谁不是养得跟水葱一样娇嫩？哪里像九黎钦这样粗糙不堪！
“唉，真是可怜啊！”
“是啊，堂堂文国公府的嫡外孙女，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左相府也太狠心了！”

一些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顾不上贾氏在场，开始议论纷纷，畅所欲言。
“这事儿左相大人做得真是不地道！陈家小姐都已经出嫁了，文国公府犯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要不是他非要休妻，陈夫人也不至于一头撞死，香消玉殒！”
“所以说啊！这乡下来的，嫁不得门不当户不对的！他自己糊涂，老太太也跟着糊涂，一家子糊涂蛋！真是可怜了陈夫人！”
“可怜的还是孩子！从小就被送走，美其名曰是去庄子上修养，实际上不就是奔着让她自生自灭，好独吞嫁妆吗？”
“就是！要我说啊！这整个左相府，都得是冥王妃的陪嫁！”
瞧着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义愤填膺的样子，九黎钦恨不得立刻端个小板凳坐下来，给他们鼓掌叫好。
但是，她不能。
她现在可是他们口中说的小可怜，不趁机卖一波惨，都对不起观众们的热心肠。
她先是左一下，右一下地把眼睛揉红，然后抬头望向贾氏，语气哽咽地说道：“祖母，我不需要整个左相府做嫁妆，我只要你把我娘的嫁妆，原原本本地还给我。”
“我从小到大，也就娘还没死的那五年，用过娘的嫁妆。我娘用她自己的嫁妆铺子，养活了整个左相府，您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断不会说出要扣掉几成嫁妆这种话，对吗？”
九黎钦顿了顿，指着眼前的石头，继续说道：“我虽然在庄子上长大，但也深谙不是我的东西不能要的道理。这堆东西，是我特意搬回来还给祖母的，祖母也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吧！”
她话音刚落，众人也纷纷跟着帮腔道：
“九方老太太，你还是把人家的嫁妆给人家吧！”
“就是啊！九方大人现在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缺这点钱吗？”
“九方老太太，做人得有良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贾氏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
真以为陈氏带来的嫁妆能花几十年啊！
陈氏一死，老大，也就是九方靖，为了避免受到牵连，便将所有的铺子庄子，全部发卖换钱，就连金银玉器，珍稀物件，也都拿出去为仕途铺路了。也就她偷偷地留下了一些，放在她自己的私库里。
这些年来，要不是沈氏娘家不断地贴补，左相府哪里还有现在这般风光？
九黎钦这个小贱人倒好，一上来就跟她要嫁妆，真是个没教养的烂货！
“嫁妆我已经给过了！”
贾氏决定赖账到底。反正冥王要死了，九黎钦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她最得意的孙女，九方芊鲤，也即将嫁给宸王，到时弄死九黎钦，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九黎钦一看她那倒三角眼里散发出来的鄙夷之色，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松口。
真不愧是早出生几千年的老妖婆！现代的羊毛党见了她，都要尊称她一声祖奶奶！
人家只是占点小便宜，这位可是把羊骨头拆了还不满足，还要来个挫骨扬灰！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尝尝古代版的网络暴力吧！
九黎钦垂下眼眸，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再次问道：“祖母……你确定不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