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肃州雨

对于逼问幕后主使，他们向来不缺令人吐真言的手段。

就连辰王手下的那些探子，也眼红这批物资，盘算着伺机劫掠，从中分一杯羹。

整整十五辆大车满载粮食，其中有五车装的是土豆这种稀罕物。这些探子一到肃州，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衙门公廨门口，换了些许土豆尝鲜。

那股前所未有的饱腹感，瞬间征服了他们。

足足五车的土豆啊！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立刻扑上去饱餐一顿。

十五个探子动作麻利，仅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所有物资都搬到了货车上，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表面上故作镇定的卢管，心中却充满了诧异和惊恐。他来之前，明明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根本没看到这些物资啊！这些东西，师兄究竟是从哪里凭空变出来的？

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仿佛要将积攒了数月的雨水，一次性倾泻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

最初还感到欣喜若狂的百姓和官员们，在持续下了两个时辰的风暴后，也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不降雨的时候，固然令人烦心，可这雨要是下得太大，同样也是一种灾难。

肃州城外，大片的土地早已龟裂干涸，河床也露出了底。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对于久旱逢甘霖的肃州来说，与其说是恩赐，倒不如说是一场诅咒。

被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的庄稼，早已彻底枯死。就连那些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如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上的植被更是稀稀拉拉，根本起不到任何稳固土壤的作用。

风暴倾盆而下，地势较高地方的泥土，裹挟着雨水，如同一条条泥泞的河流，滚滚地冲向地势低洼的地方。

肃州本就是内陆少雨之地，常年降水量极少。因此，在城市建设之初，防涝工作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根本无法抵御如此规模的风暴。

原本还兴高采烈地忙着接雨的百姓们，也不敢再继续睡下去。他们纷纷将“战场”从接雨转移到了搬运物资上。

有条件的商铺，赶紧把一楼的货物和摆设搬到二楼。没有条件的，也尽可能地将家中贵重物品往高处堆放。

整个肃州城，彻夜难眠。

...

玄元观所处的位置相对较高，但由于墙垣建筑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从更高山峰裹挟着土石而下的洪水，不断地冲刷着观内的建筑。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院墙，在风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在电闪雷鸣中，勉强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好几队人马，隐匿在玄元观外，默默承受着风暴的侵袭。他们不仅要时刻提防着墙垣倒塌，还要留意观内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战鞠易的人马，已经将所有物资都搬运到了货车上。马匹受到风暴的惊吓，不停地打着响鼻，前蹄焦躁地刨着地面。

似乎是在催促他们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战鞠易回头望向观内，正闭目打坐的卢管，心脏忽然没来由地停跳了一拍。

卢管似乎心有所感，微微抬起眼眸，给了师兄一个安心的眼神。

战鞠易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担心了。计划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不应该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才对。可不知为何，从刚才去安置铜投壶的时候开始，他的心脏就一直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他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再次仔细检查货物是否已经牢固地绑好。与此同时，他还悄悄地运用内力，探查着周围那些探子的武功深浅。

除了零星两三个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之外，其余的人，根本就是来滥竽充数的。

“将军，还是快些启程回城吧！再晚的话，恐怕会有危险。”王九和钱都尉纷纷开口催促。他们脚下淌过的洪水，早已从清澈变得浑浊，水深也从没过脚踝涨到了没过小腿。

再不离开，谁也不知道山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万一被困在这里，耽误了明天与辰王的兑换，那可就麻烦大了。

“好，我们立刻出发，回城！”

十五辆宽大的马车，终于缓缓地动了起来。

由于装载了大量的货物，马匹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了好几次。兵卒们挥舞着鞭子驱赶它们，甚至顾不上淋雨，纷纷下车去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车辆总算开始启动，艰难地向前挪动。

出了玄元观的大门，接下来就是下山的路了。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战鞠易站在原地，等到最后一辆车经过自己身旁时，这才身形轻盈地一跃而上。

“回城！”

车夫们扬起鞭子，加快速度，向山下疾驰而去。

...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从玄元观的角度，已经完全看不到战鞠易等人的身影了。

观内，卢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套矮几、茶具。一个小小的炉火上，烧水壶里正冒着咕嘟咕嘟的热气。

“都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们了。”

那些探子们自然知道这是激将法和试探，全都纹丝不动，依旧隐藏在暗处。

躲在大殿后面的轿夫甲和轿夫乙，可不这么想。

卢管的这句话，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轿夫乙哭丧着脸说道：“老刘，我们还是出去吧！那位贵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怕什么？那是激将法！”老刘故作镇定地说道。

“什么是激将法？”老张依旧懵懵懂懂，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十分害怕，脸色煞白。

“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卢管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茶桌。

他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在观内的地板上，然后将一只只茶杯叠起来，准备收进旁边的一个木匣子里。

轿夫乙正要起身，却被老刘一把拽了回去。

“你急什么？再等等看！”

“他要是真的走了，我们去哪里找宝贝啊？”轿夫乙焦急地说道。

老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狠狠地剜了怕事的老张一眼。

“叫你等着，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

老刘并不知道观外还隐藏着许多人。但他绝对是个狠角色，见过世面，所以并没有急着露面。

可林刺史派来的那些探子，绝对是业界内的“愣头青”，一个个头铁得很。仅仅两句话，就被卢管给激了出来。

三个探子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观内逍遥自在的卢管，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战鞠易的物资，是不是你提供的？你背后的主使又是谁？”

愣头青也有高光时刻，这三个灵魂拷问，也是那些依旧不肯现身的探子们想要知道的。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暗自激发内力，努力地想要听清楚观内人的回答。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问题也要一个一个地回答。三位，不介意坐下来喝一杯茶如何？”卢管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可实际上，他的内心紧张得一塌糊涂。他的任务是留在这里，吸引火力。

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暗探间客，他手心里全是汗。

身上的肌肉也紧绷到了极点。更糟糕的是，为了装这个逼，他刚才茶水喝多了，现在好想尿尿。

“不喝！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茶里下蒙汗药！快点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一个探子粗声粗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