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钱荒

“明白。”

……

两日后，肃州刺史林童为他的爱妾匆匆举办了丧礼。

由于只是个小妾，场面并不铺张，仅仅在府内挂了些白幡，林童本人则穿了件素白的衣袍，看着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寿衣。

战鞠易抵达时，看到的是一个眼睛哭得通红的中年男人。

“节度使大人居然亲自前来参加下官妾室的丧礼……”林童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恭维话。

林童的正妻早逝，只纳了这么一个小妾，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两人感情甚笃。这或许也是林刺史不顾规矩，也要厚葬亡妾的原因。

而节度使大人亲自上门祭奠，也算是破格之举，但他此行，却另有目的。

自从林刺史的小妾上吊自尽后，他便茶饭不思，连续三天没有用心处理公务，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几乎要将他的书房淹没。

公廨门口，等待兑换银钱的百姓已经排到了三条街之外。

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就要闹出事端了。

一提到正事，林童就满腹牢骚：“节帅大人，并非下官有意推诿公务，实在是因为公廨里拿不出足够的铜板来兑换啊！这主意是您出的，您可得想想办法！”

肃州遭受的蝗灾极为严重，百姓们捕捉到的蝗虫数量比其他州府多出足足三倍。

州府公廨的银钱储备，很快就捉襟见肘，无力再继续支付。

林刺史躲到丧礼上，不仅仅是为了悼念亡妾，更是为了逃避眼前的困境。

他甚至将刺史的官印塞到战鞠易手中，带着哭腔道：“大人，您就替下官去处理这件事吧！”

节度使大人面色严肃，又将官印塞回林刺史的手中：“战某已经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件事确实是战鞠易引起的，他自然有责任思考解决之道，这也是他应尽的职责。

林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节度使大人，然后一同来到了公廨。

前来兑换的百姓立刻将公廨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们换钱！要是再拖下去，我们就去京城告御状！”

“狗官！不守信用！让我们辛辛苦苦抓虫，现在又不肯兑换，简直是欺骗我们！”

百姓们情绪激动，一拥而上，直接将守卫压倒在地。

面对来势汹汹的百姓，林童的脸色变得绝望起来。

他紧紧抓住节度使大人的衣袖，生怕他反悔，将自己丢下不管。

百姓们只认他这个父母官，而且他的府邸也在肃州城内，不像节度使，来去自由，事不关己。

他害怕啊，这些人现在只是围在公廨门口，要是再拖上一天，恐怕就会冲到他的府邸里去闹事。

愤怒之下的百姓，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拥有着可怕的破坏力。

林童贴在节度使大人耳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大人，您快点想想办法吧！再晚一些，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这公廨大门根本挡不住他们啊！”

门口守卫的州府都监们，脖子上青筋暴起，连脖颈处都涨成了猪肝色，他们奋力抵挡着百姓的推搡和冲击。

在这种时候，他们不敢主动伤害任何一个人，生怕激起更大的民愤，引发暴动。

就凭州府这点人手，一旦发生冲突，恐怕瞬间就会被愤怒的百姓吞噬。

大旱之后，官府对百姓的威慑力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一旦将他们逼急了，这些百姓真的可能就地造反。

隐藏在百姓之中，以及林刺史手下的罗情门探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战鞠易的一举一动。

还有两个人，一直暗中跟踪战鞠易，几乎踏遍了肃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当得知他有办法解决这场兑换危机后，他们便混在百姓之中，一同围住了州府公廨。

“要是不给我们兑换蝗虫，今天我们就冲了你的府衙！”

“兑换！兑换！”

“给我们兑换！”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不断涌向府衙大门。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说林刺史现身了，纷纷从家中赶来，每来一批人，都会加剧人群的拥挤和混乱。

那公廨大门和州府都监们手中的长杆金吾棒，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林童吓得抱头缩颈，死死地拽着节度使战鞠易。

“战节帅，赶紧想办法吧！别再藏着掖着了！”

就在这时，人群最外围似乎听到了一阵车马行进的咔咔声。

“官府运送……行人避让！”

只见一队车马，运送着高高的物资，缓缓地向公廨驶来。

排在最前面的王九，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在身旁的空中抽打，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以此来提醒挡路的百姓们避让。

“官府运送重要物资，行人避让！”

二十几辆马车，停在了公廨大门外的青石板路上，高高堆砌的货物，都被一张张粗布遮盖着。

百姓们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冲击的势头确实因此而停了下来。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问道：“刺史大人！车上装的是要给我们兑换的铜板吗？”

在古代，制造钱币所需的铜矿开采不易，州府的存量并不多，很快就被前来兑换蝗虫的百姓们兑换一空。

林童充满希望地望着战节帅，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

可惜，那人却摇了摇头。

“不是。”

林童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打颤，若非身旁的手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就要直接瘫倒在地了。

“那是什么？”又有人大声追问。

战鞠易面色沉静如水，并没有丝毫的焦躁之色。这时，苏流出现在他的身后，端来了一张桌子。将军大人站到桌上，立刻高出人群一大截。

他双手抬起，又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

“各位，战某知道，大旱蝗虫让百姓们流离失所。是我战某提出了用蝗虫兑换铜板的提议。但是，肃州城的蝗灾太过严重，蝗虫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战某的预估。州府公廨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银钱来给大家兑换。”

听到这句话，百姓们已经失去了耐心，再次变得暴怒起来。

人群一波又一波地涌动过来。

几个州府都监不堪重负，直接被人群压倒在地。

“各位！各位！”战鞠易提高了音量，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被他锁定，但现在却不见了踪影。“战某的话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