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夜宴惊变

“好嘞。”苏五岁数尚小，酒足饭饱之后，很快便坠入了甜蜜的梦乡。

苏流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装着残羹冷炙的瓦罐，步履蹒跚，一颗心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内心在疯狂地挣扎着，理智与情感激烈碰撞，让他几乎失去了自我。

他浑浑噩噩地走回厨房，又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整个过程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完全失去了记忆。

将军和两位副将的房间，此刻却是一片死寂般的漆黑。

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要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将军和两位副将肯定还在秉烛夜谈，商议军情，绝不可能如此早就进入梦乡。

“出事了！”

苏流心中猛然一惊，原本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他立刻压低身子，紧握着锋利的匕首，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朝着将军的房间摸去。

将军和两位副将的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根据苏流在罗情门接受的严酷训练所积累的经验判断，房间里的人，要么是被敌人劫持，要么就已经惨遭毒手。

想到这仅有的几种可能性，苏流额头上的汗珠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和耳根，滑落进单薄的衣衫里，浸湿了一片。

“你们要是敢伤害将军，我……我就跟你们拼命！”

这是苏流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呐喊。

苏流在门边仔细地观察着，犹豫了片刻，脑海中飞速地计算着各种可能的突袭方案。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实武功，其实远在将军之上，如果出其不意，有很大的把握能够一击毙命房中的刺客。

但他依旧决定先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缓缓地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这才轻轻地推开了将军的房门。

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片温暖的光芒。

“苏流，生辰康健！”

房间里，心中最恐惧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将军、两位副将，还有苏五，全都好端端地站在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将军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奶油蛋糕。

苏流愣在了原地，彻底呆住了。

他的生辰？

对了，他想起来了，当初在罗情门为他安排的身份里，他的生辰，的确就是今天。

他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然而，将军他们，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将军……”一股强烈的鼻酸瞬间涌上心头，冲击着他的大脑，苏流感觉自己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看不清对面四人的脸庞，因为他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滚烫的热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钱哲也不知道将军是从哪里弄来这种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奇怪食物，但在他心中，将军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能够跟随在将军身边，安心地做好任务，就一定能够拥有光明的未来。

苏五的年纪还小，对于这件事合不合理，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还没有办法形成一个具体的概念。

他只知道，将军很好，哥哥很好，大家都很好。

苏流却非常清楚，这种奶油蛋糕，是属于白天神那个世界的特产。他曾经有幸吃过一次，非常喜欢，而将军，竟然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在他的生辰这天，将军和白天神，竟然送了他一个完整的生辰蛋糕。

“苏流，快许愿啊！”将军催促道。

苏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将军笑着给他解释道：“在生辰这天，要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寿星要许三个愿望，其中两个要说出来，最后一个愿望，则要默默地在心里说。据说这样一来，来年就能够实现所有的愿望。”

“哥哥，你快许愿啊！”苏五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苏流，快点啊！”钱哲也在一旁催促道。

“再不许愿，我就要把蛋糕抢走啦！”王九故意吓唬他。

苏流的双眼再次变得模糊起来。他不再犹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中默默地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南境的百姓，不再遭受旱灾和虫蝗的侵扰，能够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第二个愿望：希望将军、王副将、钱都尉，还有苏五，都能够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第三个愿望……”

“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王九在一旁提醒他。

苏流把他们的笑脸，深深地铭刻在心中。他带着幸福的笑容，在心中默默地念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愿望：“我愿意用我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将军一世的平安顺遂。”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几个人便吵吵嚷嚷地让他吹灭蜡烛。

“苏流，生辰康健！”

苏五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蛋糕分成了五份。

哥哥的那份，是最大的。

“好甜啊！”苏五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喜悦。苏流也感到异常的开心，当他终于放下心中执念之后，感觉肩上的担子也不再那么沉重了。

和将军他们一起，享受完这顿特殊的生辰美食。

……

深夜，狂风呼啸，吹得树梢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

黑暗中，苏流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身旁苏五那缓慢而沉稳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彻底睡熟。

他缓缓地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上了压在箱底的夜行衣。

然后，他将房门轻轻地拉开一道缝隙。

他的右耳随着肌肉的牵动微微抖动了几下，确认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之后，便如同灵猫一般钻出了房间，身手轻巧地翻过了院墙。

他走在肃州城清冷的月光之下。

他的速度，如同鬼魅一般，迅捷而无声。

他是罗情门里最优秀的刺客，甚至连战鞠易都不知道他的轻功究竟有多好。

他的记忆力更是堪称卓绝。

他能够记住所有见过的人的脸，以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在夜色的掩护下，苏流很快便发现了绘制在屋舍墙角的罗情门特有的标志。

这应该是白天撞到他的那个女子，故意留下来给他做的指引。

他沿着记号，时而飞奔，时而跳跃，小心翼翼地躲开打更的更夫和夜里守城的侍卫，一路来到了城外的竹林。

“苏流？”站在苏流对面的人，正是白天撞到他之后，偷偷塞给他密信的那名女子。

苏流神色冰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就如同是一把未出鞘的寒剑，锋芒内敛，却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我，你是谁？”

“罗情门，雪珂。”为了取得苏流的信任，女子毫不犹豫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纹在她锁骨下的一个特殊的纹身。

“暗号。”

苏流面无表情地念出了上句，女子立刻接上了下句。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女子还需要取他身上的一件信物，以此来彻底确认他的身份。

苏流毫不犹豫地扯下了挂在脖颈上的那枚并不值钱的木牌，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苏”字。

这枚木牌看起来平平无奇，真正的玄机，在于木牌的雕刻手法。

女子仔细地检查了片刻，终于确认，苏流就是她要找到的那个人，那个被罗情门安插在战鞠易身边长达三年的秘密谍子。

“真没想到，节度使身边的探子，竟然会是你！”

在接到上峰的任务之前，雪珂曾经思考了很长时间，她始终想不明白，战鞠易身边，究竟谁会是那枚至关重要的钉子。

她甚至一度觉得，战鞠易的小集团简直就是一个铁桶，根本不可能安插得进去人。因为，她和一众同僚属下，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多也只能将人安插进宣城军中，而对于战鞠易的身边，则完全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