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七日惊

“就有劳吕公公带路了。”战鞠易语气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氛围。

吕萍那尖细的嗓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金属，听得人耳朵发痒。他翘着兰花指，轻飘飘地在战鞠易胸前一点，那动作轻浮而又带着几分暧昧，“哎呦，战节帅说的哪里话，咱家啊，早就盼着您能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呢。”

紧接着，吕萍又扭捏作态地解释起昨日迎接战鞠易时的“寒酸”场景：“陛下体恤南境百姓遭遇大旱，受苦受难，早就下令玉京上下厉行节俭。早在三个月前，就勒令所有在京官员，不许铺张浪费，务必省吃俭用，与民同忧。”

“不过嘛，”吕萍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谄媚起来，“战节帅您大败岚国司徒崇，降服三万敌军，功劳盖世。陛下心疼您在前线浴血奋战，这才特意命咱家出城迎接。”

战鞠易向来厌恶这种奢靡之风。南境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京城这边却依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心中郁结，却又不好对一个太监发作，只能勉强朝吕萍拱了拱手，算是表达谢意。

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不识抬举。要知道，吕萍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宫里太监中的头号人物。他亲自出城迎接，又说了那么多奉承的好话，换做别人，早就感恩戴德了。

可战鞠易不一样，他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皇帝陛下也特意提前结束朝会来召见他，足以说明他对朝廷的重要性。

吕萍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将战鞠易带到了华轩舍门口。

战鞠易抬头望着“华轩舍”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问道：“不该是正阳宫吗？”

吕萍亲自上前推开院门，笑眯眯地解释道：“陛下近几年喜欢清静，特意在正阳宫旁边修了这座院子，平时就在这里接见大臣，批阅奏折，看看书什么的。”

一踏入院门，一股浓郁的檀香味便扑鼻而来。

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正中央矗立着一栋屋舍，朱红色的油漆将屋舍装饰得庄严而肃穆。

走到门口，吕萍又殷勤地帮战鞠易打起帘子。

“战节帅，您请。”

战鞠易心中更加诧异，这门口竟然连个伺候的小太监都没有。

莫非，陛下是要单独召见自己？

带着满腹疑惑，战鞠易撩起衣摆，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凉意袭人，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冰鉴，丝丝寒气从中散发出来，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身穿明黄色常服的皇帝朱熄聪斜倚在榻上，右手撑着头，左手则不停地揉着太阳穴，似乎正为了什么事情而烦恼。

“微臣，”战鞠易快步上前几步，撩起衣摆，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南境节度使，战鞠易，参见陛下。”

“战卿，快快平身，赐坐。”朱熄聪的语气十分温和，丝毫没有平日里身为帝王的威严，反而像是一位迎接远道而来的晚辈长者。

战鞠易在前往宣城戍守边关之前，也曾见过皇帝几次，但那都是在正阳宫的大殿之上，极少有像今天这样亲切和蔼的时候。

榻边早就放好了一个矮凳。

战鞠易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只是他身材魁梧，坐在矮凳上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皇帝朱熄聪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战卿，你率领宣城将士和百姓，苦守城池数月，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你。”

战鞠易此番进京，确实有两件事想要请求皇帝。他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斗胆，想求见太子一面。”

太子朱厚照被软禁数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战鞠易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战功，为自己争取一次探视的机会。

他本以为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并未牵涉进承浒关大战贪腐案中，恳请陛下明察。”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直接把这位南境节度使给整蒙了：“战卿，朕准许你去见太子。”

战鞠易：“？？？”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要替朕办一件事。”

“战家世代受朝廷恩惠，陛下有何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战鞠易毫不犹豫地表忠心。

“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就直接答应了？”皇帝略带玩味地看着他。

战鞠易回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好好好，朕果然没看错人。”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赞赏，“朕与杨尚书，果然没看错人。”

杨尚书？战鞠易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朱熄聪拿起手边的铜罄轻轻敲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片刻之后，大理寺卿常景启便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常景启恭敬地行礼。

“常卿，你把事情的经过，再向战卿详细地说一遍。”皇帝吩咐道。

战鞠易心中更加疑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听到苏泽暴毙的消息时，战鞠易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苏将军绝不可能自尽，这绝不可能！”

“战节帅，陛下和杨尚书也是这么认为的。”常景启连忙说道。

战鞠易转头看向皇帝，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苏卿死得蹊跷，朝中能查此案的人，又都因为各种事情缠身，难以脱身。朕觉得你和苏泽情谊深厚，想让你来负责调查此案。”

听了这话，战鞠易更加茫然了。

“陛下，可...可微臣不会查案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唉，战卿，你刚才还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呢。”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被皇帝抓住把柄的战鞠易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这......”

让他上阵杀敌，他自然义不容辞。可是让他查案，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啊。战鞠易百思不得其解，就算皇帝不用大理寺的人，朝中还有那么多擅长查案的高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呢？

此时的战鞠易，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这样，他刚才就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快。现在想要反悔，那就是欺君之罪。

常景启见战鞠易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连忙在一旁帮腔道：“战节帅，您不必担心。您负责调查，下官会在暗中给予方便。”

战鞠易：“？？？”

皇帝见状，立刻从龙案上拿起一枚玉佩，递给战鞠易，说道：“拿着这枚玉佩，可以方便你自由出入宫城。”

战鞠易更加懵了。

“陛下想给微臣多少时日，查出真凶？”他硬着头皮问道。

“七日之内。”皇帝沉声道。

“七日？！！”战鞠易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皇帝再次叹息一声，语气忧虑地说道：“苏卿之死，必定会影响辛国和我们之间的和谈。”

常景启在一旁补充道：“七日之后，辛国使团便会抵达玉京。”

战鞠易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是被皇帝和常景启联手给坑了啊。

等他回到家中，还在为先前之事懊悔不已。他的确很想查清楚苏将军暴毙的真相，替苏泽伸冤。可是，他真的不会查案啊。

而且，临走的时候，陛下还特意嘱咐他，这个案子只能他一人暗中查探，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苏将军暴毙在大理寺地牢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