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誓死守

夜幕低垂，笼罩着古老的宣城。战鞠易、江图、王九三人，肃立于城中最高的建筑之上，放眼望去，大半个宣城尽收眼底。

借助着稀薄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城墙的破损之处，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粗略估计，足有成百上千之多。他们都是想要逃离宣城的百姓，白天的时候，害怕被发现，只敢躲藏起来，到了深夜，才敢结伴来到这里，准备逃出生天。

王九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开口说道：“将军，你看这些百姓，纷纷出逃，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我派士兵去把他们抓回来？”

江图闻言，连忙拦住了他，沉声说道：“王九，你别急，我相信将军定是早已预料到此事，心中自有打算。”

战鞠易依旧沉默不语，深邃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脚下那段残破的城墙根，看着那些不断向外涌出的百姓。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斜挎在后背上，里面装着的，大概就是他们逃命的全部家当。

终于，战鞠易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这些人害怕死亡，乃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让他们躲出去也好，万一我战败了，他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王九听了，心中更加难受，语气坚定地说道：“将军，你绝不会战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守住宣城！”

江图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将军。而且大部分百姓不都选择留在城中，和我们众将士同生共死，共同进退嘛。”

虽然他们都这样说，但在清冷的月光下，战鞠易那刀削般坚毅的侧脸上，还是显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奔上城楼，他神色焦急，朝着战鞠易拱手禀报道：“将军，前方负责侦查的哨探查探到了敌军的最新军情！”

江图连忙接过士兵递来的军情，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月光仔细阅读，然后沉声念道：“司徒崇的三万大军已经完成了集结，一切准备就绪，即将拔营北上，兵锋直指我宣城！”

听完军情，战鞠易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环视着江图和王九，语气坚定地下令道：“江图、王九，传我命令，立刻打开北城门，放百姓自行离去，不要阻拦！”

“将军！”

听到这个命令，江图、王九和前来送信的士兵全都震惊了，他们齐齐跪倒在战鞠易的面前。

这个计划，战鞠易事先根本没有和他们透露过，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王九抬起头，语气焦急地劝道：“将军，万万不可啊！若是百姓们都离开了，我们只剩下一千人，如何能够抵挡司徒崇的三万精锐将士？”

战鞠易闻言，脸色平静地反问道：“就算百姓们都留在城中，难道我们就要拿他们的性命去和敌军拼杀吗？”

众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战鞠易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语气坚决地说道：“好了，不必再劝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去挑选十几名体力好的士兵，让他们拿着更夫的铜锣，到城中各处通知百姓。”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但军令如山，不可违抗。

江图、王九等人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含泪执行命令去了。

咚咚咚……

沉重的铜锣声敲破了寂静的黑夜，在空旷的宣城中回荡。

“敌袭！敌袭！岚军三万人即将北上攻城！将军有令，打开北城门，放百姓出城逃命！”

咚咚咚……

“敌袭！敌袭……”

铜锣声逐渐远离南城门，向着城市的各个角落扩散开去。

战鞠易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着这座他已经守护了十二年的城池，心中感慨万千，思绪万千。

今夜，他将会带领着麾下的将士们，与来势汹汹的敌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但他不愿因此而牵连无辜的百姓，让他们白白牺牲。

一千人对三万人，胜算渺茫，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战鞠易不断地下达着军令，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防御计划的时候，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人，但很快，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人数也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了成百上千人。

几乎所有居住在宣城的百姓都来到了南城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人群的前面，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马豪绅等人。

马豪绅仰起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站在城楼高处的战鞠易将军，声音洪亮地说道：“战将军，我们已经知道了，司徒崇的三万敌军即将北上攻城。但是，我们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去的！”

“宣城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您和将士们拼死守护我们，让我们能够安全逃亡，如果我们真的走了，那我们还是人吗？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周豪绅也紧跟着说道：“苟且偷生，却失了道义，这种事情我们做不出来！所以，我们不走！我们要留下来，和宣城共存亡！”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百姓们齐声呐喊着，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宣城。

在这一刻，生与死似乎都变得黯然失色，不再那么重要。

战鞠易站在城楼上，听着百姓们发自肺腑的呐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堵住了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好！好！好！我战鞠易在此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与宣城共存亡！绝不让敌人踏入宣城半步！”

“我，江图，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与宣城共存亡！”

“我，王九，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与宣城共存亡！”

“我，急足罗宗……”

“我，小兵苏流……”

所有的将士都单膝跪在他们的战神脚边，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发出誓言。

“我们誓死追随将军！誓死守卫宣城！”

看着眼前这些慷慨激昂的将士和百姓，战鞠易只觉得豪情万丈，热血沸腾。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远方，大声喝道：“很好！各位，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誓死守卫宣城！”

万众高呼，声震寰宇。

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莒县，岚军大营。

司徒崇的三万岚军已经完成了集结，他们迅速地收拢帐篷，拿起各自的武器和口粮，熄灭了所有的篝火，然后悄无声息地朝着宣城的方向全速开拔。

负责打探军情的哨兵不断地将最新的消息传回。

“报告将军，距离敌营还有十里！”

司徒崇的三万大军，其中骑兵的数量不到一千，绝大多数都是步兵。为了能够快速行军，除了必要的武器、足够食用一天的干粮以及一竹筒清水之外，其余的物品全部都留在了营地。

他们选择了轻装出行，目的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宣城。

在队伍的最后面，还跟着三架巨大的攻城投石车。这些投石车是攻城拔寨的利器，但由于体积庞大，移动速度较慢，因此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报告将军，前方哨探发现，宣城有不少百姓正趁着夜色出逃！”

“报告将军……”

一条又一条的急报不断传来，每一条都让司徒崇老将军的胜算又多了一重。

“报告将军，距离宣城还有三里！”

“全军原地休整！”司徒崇抬起手，示意停止前进。他身后的步兵通过旗语，迅速地停下了脚步。

司徒崇决定在这里稍作休整，等待那三架投石车追赶上来，重新布置好攻城方阵之后，再向宣城发起总攻。

副将周恒展开一张详细的宣城布防图，仔细地研究着。

他指着城墙处的一道破口，对司徒崇说道：“将军，上次进攻的时候，我们就是从这里打破了城墙。这次夜袭，我的计划是，仍然率先向这里发起进攻！”

周恒的计划是，只要能够将这个缺口再扩大一倍，那么骑兵就能够毫无阻碍地冲进宣城，到时候，整个宣城都将任他们宰割。

司徒崇闻言，捋了捋胡须，有些疑惑地问道：“距离上次进攻，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战鞠易难道就没有派人修补一下那个破损的城墙吗？”

周恒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嘲讽之色，不屑地说道：“将军，您有所不知。宣城已经闭城七个月了，城中的粮食和兵器都被焚烧一空，百姓们饥饿无力，就连战马都没有一匹了。他们哪里还有力气去修补城墙？”

“哈哈哈哈……”

听到周恒的解释，司徒崇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与战鞠易纠缠了数月之久，没想到，今日终于要彻底打败他了！”

司徒崇也算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原本他对年轻的战鞠易并没有放在眼里，但经过二十三次攻城不下之后，他也逐渐收敛起了心中的骄傲。

不过，这位老将军虽然承认了战鞠易的实力，但依旧有些瞧不起他。

他觉得战鞠易太过年轻，只知道死守城池，不懂得变通。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却不会平等对待。

“将士们！”

“在！”周恒身后的数千名先锋部队齐声回应，声音震天动地。

司徒崇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大声命令道：“等我们砸开敌人的城墙，就随我一起冲进去，杀光城里的所有人！”

“杀人！杀人！杀人！”

先锋部队的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疯狂地呐喊着，喊杀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一名哨兵再次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报告将军，我们在城楼上发现了敌军的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