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祸兮福兮

这一别离，竟是漫长的守望。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
“福安公主。”
唐清平循声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是福安公主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
沾染着泪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这些年，对不住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太过心胸狭隘了。
老一辈的恩怨情仇，与唐清平本就毫无瓜葛。
可她却不由分说地将对唐宗禄的怨恨，倾泻在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身上，这一场磋磨，便是漫长的八年光阴。
唐清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真挚：“晚辈能有今日的一技之长，全仰仗您当年的恩情。”
福安公主暗中请先生教导她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福安公主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那只不过是我为了偿还对你父亲的承诺罢了，但我终究还是食言了，让你在府上受尽了委屈和苦楚。”
话音落地，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寂寥，她缓缓抬起脚步，朝着长廊下走去。
唐清平转身准备进屋，这才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身旁。
凝视着那被灯光拉长，显得有些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汤茗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丝线一般：“她自幼时起便是这般模样。别扭的性格，至今都未曾改变。”
唐清平微微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
三日之后。
京城郊外，一片肃穆。
唐宗禄的下葬仪式一切从简，悄然进行。
唐清平手扶灵柩，亲眼目睹父亲入土为安，她眼眶通红，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悲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果真还是没有来。”汤茗忽然轻声说道，打破了这片沉寂。
唐清平分出一丝心神，左右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福安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下葬礼上，她抿了抿嘴唇，轻声回应道：“或许，她是不想来吧。”
汤茗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下葬仪式草草结束，母女二人便一同坐上马车，返回城内。
站在银青光禄大夫府门前的兔子，看到唐清平回来，立刻迎上前去：“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可以出发了。”
唐清平微微一怔，转过身，看向刚刚下车的母亲，汤茗也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显得格外动人。
“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唐清平咬了咬下唇，心中涌起几分不舍，眼中也泛起了愧疚之色。
“女儿此去，归期未定，不知何时才能再与母亲相见。”
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哽咽。
汤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笑容更加温柔，“母亲就在这里等着你，你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你尽管放手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见你想见的人。人生苦短，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唐清平喉咙哽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她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母亲，温软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对不起，母亲。不孝女给您添麻烦了。”
汤茗用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她纤细的后背，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轻声嘱托道：“无论多久，母亲都会等你回来。所以，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唐清平不敢轻易应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然后缓缓松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府邸的大门忽然被人猛地敞开，几个小厮神色慌张地扯着白布，往门檐上挂去。掌事总管随后跨过门槛，走了出来，看到几双疑惑的眼睛，神情沉痛地说道：
“福安公主……薨了。”
唐清平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快步走进府内，找到了张林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为一句简单的慰问：
“节哀顺变。”
张林晖苦涩地笑了笑。
“嗯，我会的。”
他又说道：“你先出发前往鸣海关，我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就立刻赶过去与你们汇合。”
唐清平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不要勉强自己。”
张林晖抿了抿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青木是我的兄弟，你想让他平安无事，我也是一样的心情。”
唐清平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那就鸣海关见。”
“嗯，鸣海关见。”
……
五日之后。
鸣海关口，风声呼啸。
看着提着长枪前来的全书亦，唐清平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一丝丝的怀疑。
全书亦似乎察觉到了她眼中的疑惑，坦然地说道：“顾欧宁对于宁武国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国之重臣。也只有他才能镇得住朝廷上那群妖魔鬼怪，我此行是为了宁武国的黎民百姓，绝非出于任何私心。”
站在旁边的张林晖上前拍了拍全书亦的肩膀，如同兄弟一般，语气真诚地说道：“上船吧。”
全书亦点了点头，迈步朝着船上走去。
待所有人全部登船之后，船帆扬起，缓缓地驶离了码头。
站在船首，唐清平望着前方那片浩瀚无垠的海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你本不该来的。”
唐云锦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我答应过母亲，一定要让你平安回家。况且我唐氏一族欠顾欧宁的恩情太多，此去也算是偿还这些年来的恩情。”
张林晖走到唐清平的身旁，戏谑地说道：“说不定咱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唐清平微微一笑，自嘲的神情在脸上忽闪而过。她侧过头，凝视着张林晖，“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小妹因我而死，你真的不恨我吗？”
张林晖背靠着船沿，双臂随意地搭在上面，姿态显得十分慵懒，听到唐清平的话，他挑了挑眉，反问道：“恨？我为什么要恨你？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会有那样的下场，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唐清平低垂眼眸，看着自己掌心上的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当初张浅蓉踩在她手上，碎瓷杯扎得最深的一道伤疤。
张林晖抬起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是希望咱们都能够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
唐清平放下手，眺望着远方那片汪洋大海，喃喃自语道：“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
晴朗的一天。
沅南国境内，一间偏僻的小屋里。
“已经探查清楚了，顾欧宁就被关在阱迦寺的地牢之中，但具体的位置目前还尚未可知。”兔子汇报道。
“阱迦寺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四周都有重兵把守，如果硬攻的话，伤亡肯定会非常惨重，除非有人能够进入阱迦寺的地牢，摸清楚顾欧宁的具体位置。”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分析道。
唐清平站了出来。
“我去。”
“不可！”唐云锦一口否决道。
“不，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计划。”黎青枫说道。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水滴状的令牌，递给唐清平，“成败在此一举，你一定要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