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鸩酒穿肠

“乐安，别离开我……”

阿花躲在门后，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内心，是奸计得逞的狂喜，也是爱而不得的扭曲嫉妒。她紧咬下唇，指甲死死地抠着墙壁，发出令人悚然的尖锐声响。

……

夜已深，风雪肆虐。

亭台楼阁，皆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一个身影，被灯光拉得颀长。他轻轻推开房门，那“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缓步走到床前，缓缓坐下，手中摩挲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眸光低垂，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唐清平吃力地转过头，目光迷离地望向床边的身影，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或许是沉睡太久的缘故，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是二少爷吗？”

摩挲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温润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睡吧。”

苍白虚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纯真而美好。唐清平弯起眉眼，软糯地说道：“二少爷，你真好。”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意味难明。

他轻声道：“不过是盖一床被子，在你眼中，便是好了？”

柔软的被褥，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娇小，毛茸茸的脑袋，显得格外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上一揉。她阖上双眼，嘴角挂着一抹甜美的笑意。

“二少爷对奴婢好，奴婢心中高兴。”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寒意，夹杂着浓烈的不屑，仿佛有一口恶气，淤积在喉，无法吐出。

“那他呢？”

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她全然没有察觉到那声音中蕴藏的怒火和试探，只是疑惑地问道：“他？谁？”

“顾欧宁。”他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咽下。

“他，待你可好？”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轻响，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令人感到无比安心。她柔声道：“顾大人人冷心善，助我良多，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当牛做马报答。”

“来世……”他低声重复着，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俯下身子，宽大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眼底蕴藏着无法掩饰的哀伤和依恋，像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沉溺。

他轻声道：“他不要来世，他要今生。”

淡淡的沉香，钻入鼻尖。浑浑噩噩的意识，骤然被拽回。唐清平猛地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满是错愕和茫然。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欧宁侧卧在她身旁，轻轻勾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仿佛能将冰冷的寒潭都融化。

他淡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反问道：“安安，你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呢？”

唐清平攥着被褥的手指，微微弯曲，紧抿着嘴唇，选择了沉默。

一声轻叹，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轻声道：“什么时候，这种雕虫小技，也值得你豁出性命去与之博弈了？”

他伸出手臂，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搂入怀中。顾欧宁紧紧地抱着她，唇瓣贴近她血红欲滴的耳垂，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那青丝轻轻浮动，她也跟着微微颤抖。

“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他口吐幽兰，仿佛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搔首弄姿地诱惑着，“你到底在作什么打算呢，嗯？”

唐清平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狐狸眼，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呢？”

顾欧宁的表情，瞬间僵硬。

一股全局即将失控的强烈预感，浮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深如寒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阴冷。他伸出大手，狠狠地擒住她的下巴，眼里的残暴，一闪而逝：“安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下巴传来的力道，狠厉至极，唐清平吃痛地锁紧眉头。她迎上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顾欧宁微微偏头，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然后又转过头，眸光像一把染血的利刃，狠狠地刺进她的眼中，目光咄咄逼人。

“是与不是，不是你说了算。”

唐清平笑了。

她脸上的笑容，宛如深山幽谷中的翡翠兰花，徐徐绽放时，晶莹的水珠从花瓣的边缘滑落，花瓣轻轻颤动，皎洁清丽，生机勃勃。

失控的不安和惶急，瞬间填满了顾欧宁的整个胸腔，但他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用一种绕指柔般的语气，轻声道：“浮游虫毒，可不是一般的毒药，你怕是要疼上一阵了。”

唐清平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夜已深，顾大人该离开了。”

顾欧宁的眉头，微微挑起，眼中盛满了笑意，连嘴角都跟着上扬，暧昧至极：“你向来嘴硬，这般说，可是在盛情邀请我？”

柳眉微蹙，唐清平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悦。

看着这只似乎已经急眼，想要咬人的小兔子，顾欧宁闷笑了片刻，然后掰过她的脑袋，倾身在她唇上浅尝辄止。

却不想一下子来了瘾，撕磨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一丝银丝，还残留在她的嘴角，他诱惑至极地舔了舔。

“安安，别怕。”

“有我在，定不会叫你香消玉殒。”

唐清平闭上双眼，气得不想说话。

她都中毒了，他还能兽性大发。

这个人，简直就是禽兽！

她闭着眼睛，独自生着闷气，却根本不知道，她双颊气鼓鼓的模样，有多么可爱。顾欧宁爱不释手，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狠狠地蹂躏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来时悄无声息，去时如风一般迅速。

顷刻之间，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那抹熟悉的沉香气息，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萦绕在房间里的淡淡桂花幽香。唐清平舒心地微微翻了个身，脸贴着枕头，残留的丝缕沉香，再次袭来。

她浑身疲倦，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也懒得再翻身，就着这缕沉香，沉沉睡去。

……

还有五日，便是年关。

这天，依旧阴沉沉的，没有一丝放晴的迹象。到处银装素裹，雪花像柳絮一般，漫天飞舞。

房间里，唐清平靠坐在软塌上，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一手拢着小暖炉，一手执着一本手记，看得十分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