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杀意现

夜幕低垂，寒风裹挟着雪花，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盏孤灯在屋内摇曳，映照着门帘上精致的绣纹。

“小姐叫你，进来。”贴身丫鬟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尖利，打破了这冬夜的沉寂。她那张涂抹着厚重脂粉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唐清平定了定神，伸手撩起厚重的棉帘，走了进去。屋内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这温暖并不属于她。她恭敬地向着软塌上斜倚的身影欠身行礼，“六小姐。”

软塌之上，张浅蓉头戴着一顶缀着细碎珍珠的绵软抹额，将大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双黛眉紧蹙的眼睛。她脸色苍白，仿佛一朵在寒冬中瑟瑟发抖的娇花，嘴角不时溢出轻微的呻吟，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唐清平身上时，却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祖母偶感风寒，”张浅蓉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明日要去云甘寺为祖母祈福，你随我一同前往。”

唐清平早已习惯了她的颐指气使，顺从地低下头，轻声应道：“是。”

张浅蓉似乎对她的顺从感到更加厌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唐清平见状，立刻俯身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污浊了这屋内的空气。

待唐清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张浅蓉立刻扭过头，朝着贴身丫鬟勾了勾手指。丫鬟立刻心领神会，凑了上去。

张浅蓉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怒火，手指紧紧攥成拳头，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又是一声压抑的低哼。她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柔弱的模样，一把将小几上的茶点尽数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

然而，这并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她一把抓住贴身丫鬟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小几上，然后拔下头上的一支精致的银簪，眼也不眨地狠狠扎了下去！

“啊！”贴身丫鬟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跪倒在地，语不成声地哀求道：“奴婢该死，小姐您消消气……”

张浅蓉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这次再失败，我要你的命！”

“是，奴婢明白。”贴身丫鬟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错觉，张浅蓉顷刻间恢复了平静。她微微梗着脖颈，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脖颈上的厚厚绷带，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左手小指。

她的眼底瞬间泛起了一层水雾，晶莹的泪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不定。“欧宁哥哥……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这都是唐清平那个贱婢的错！”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恨，仿佛要将唐清平生吞活剥，“以前的欧宁哥哥对我何其温柔体贴，可现在却为了那个贱婢，竟然踏夜前来伤我……唐清平那个贱人，竟然敢跑到欧宁哥哥耳边吹风，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贴身丫鬟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火烧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张浅蓉微微蹙眉，似乎对这味道感到不悦。“滚下去，收拾干净再来。”

“奴婢遵命。”贴身丫鬟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头，倒退着走了出去。她斜着眼瞥了一眼站在门下的唐清平，脚步微微一顿，冷冷地说道：“你，帮我包扎。”

唐清平垂着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跟随她走到了一间狭小的偏房之中。

贴身丫鬟从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煮沸过的麻布和一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

那只险些被簪子扎穿的手掌，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唐清平看着这伤口，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难以下手，不由得面露难色地看向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心下明了，她咬紧手中的帕子，扭过头，不敢去看自己的伤口，声音颤抖地说道：“来吧……”

唐清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适，颤抖着握住那只血淋淋的手，紧紧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往上一拽！

“嘶……”簪子被拔出来的一刹那，空气中响起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声。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唐清平吓得手一抖，连忙将药粉撒了上去。许是这药粉的药效极佳，撒上去之后，血立刻就止住了。她又拿出麻布，小心翼翼地为其缠绕包扎好，尽量包得细致认真。

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包扎得严实牢固之后，贴身丫鬟这才弯唇轻笑，从身下的软枕下方摸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塞进了唐清平的手中。

小匕首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唐清平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

贴身丫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少装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明柔椿去云甘寺是为了什么。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

唐清平抿了抿嘴唇，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张浅蓉此去云甘寺，必定是为了向欧宁告状，而她，将会成为张浅蓉口中的罪魁祸首。

“多谢。”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她将匕首缓缓拔出刀鞘，一道寒光瞬间划破了昏暗的房间，锋利无比。

如此精良小巧的匕首，价值不菲，她竟然肯赠予自己，不管她是出于真心，亦或是假意，她都心怀感激。

……

云春院。

暖阁之中，熏香缭绕，浮香四溢。

福安公主斜倚在软榻之上，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看得津津有味。听到下人的禀报，她微微蹙眉，抬起头，看向站在下首的张林益，“你方才说什么？”

张林益谦和有礼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涩，“回母亲，儿子想向您讨要个丫鬟。”

一旁的女侍上前为福安公主添茶，福安公主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关切地问道：“可是你院中的丫鬟不够用？我再多给你拨一些丫鬟小厮过去，五个够不够？”

张林益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儿子只要一个。”

福安公主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说来听听，你想要哪个丫鬟？”

她这个老二，如今也二十一岁了。老大不着调，为老二找个通房丫鬟，也该提上日程了。

将母亲眼中那抹促狭尽收眼底，张林益的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浑身都跟着热了起来。他抿着嘴唇，声音细若蚊蝇地说道：“那丫鬟姓唐，名乐安，如今在小妹院中当值。”

听到这个名字，福安公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她轻轻唤了一声：“桃子。”

侍候在一旁的女侍立刻上前应道：“大夫人。”

“桃子跟在我身边服侍也有两三年了，模样灵巧，做事也伶俐，拨去你院中伺候吧。”福安公主淡淡地说道。

桃子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欠身行礼，“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二少爷。”

府中上下，人人都知道二少爷为人慈善，心肠软，能去二少爷院中伺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张林益侧过头，打量了桃子一眼。杏眼清眸，单薄的身子隐在翠绿的丫鬟服下，尖尖的小脸晕染着三分桃红，腰肢纤细，勉强算得上是个美人。

他端详的眼神纯洁无暇，没有任何杂念。福安公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揉了揉眉角，心知他这是不愿接受。

她淡淡地说道：“你所言之事，为娘还要再细细斟酌一番，你且先退下吧。”

张林益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天冷地冻，母亲多注意身子，儿子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颀长身影，福安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

总管事走到中央，冲着两旁示意退下。

差一点就能去嘉运院服侍了，桃子心有不甘，想要多说几句，却被总管事一个眼神制止，不敢擅越，只能咬着嘴唇，随着众下人一并退了出去。

总管事走到福安公主近前，微微躬身，笑着说道：“昔日四大世家之一的唐家，如今已经无人记得了，公主您也不必为此忧心，二少爷喜欢，顺应了便是。”